人到达一个新的环境,用一种新的方式的生活,从陌生到熟悉,一周已经是绰绰有余。
对于花街这些兢兢业业讨生活的人来说,记住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照面就已经足够。
庄非从初入英月长风楼到现在已经将各种小细节铭记在心,生活已经按部就班,每天要做的事情几乎就是那么些,负责的是庄轻鸿的起居和香料,香料是自去长风楼中馈之处领,当然又让庄非见识了什么叫做剥-削压迫,那些没有地位的小倌们,生活的极其不如意。
香料之类的东西,庄非原以为庄轻鸿不会让他管,毕竟不信任他。可没想到庄轻鸿很放得开手,想想也是,庄轻鸿怎么可能没有收服几人,定有人暗中替他留意。于是庄非也就不做他想,毕竟他没有心怀鬼胎,也没想要做什么手脚,一心一意为庄轻鸿办事,不会自己想当然,每次燃香都会问过庄轻鸿。
至于庄轻鸿的古玩、衣物之类的东西,都由长风楼老板红丽安排人打理,每月送来新的衣物饰品,也不用庄非过问。
这不是妥帖,而是时时刻刻让人感受着,你是依靠着长风楼而活,是一种压迫。
庄轻鸿有自己的书房,庄非从来没有进去过,而这一点,庄轻鸿似乎是有些满意的。
可在今天,庄轻鸿却突然问了庄非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说,“庄非,你可识字否?”
“回公子,”庄非为庄轻鸿撑起雨伞,轻声答道,“庄非并未念过书,字只在旧主处学了几个。”
庄轻鸿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有些不高兴,庄非跟着他,也只好停下了,蒙蒙的细雨细密的落在庄非肩头,初秋已经开始凉了,庄非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庄轻鸿平时就冷漠,如今他的目光更是让庄非觉得彻骨生寒。
“庄非,”庄轻鸿站在雨幕之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抬起了庄非的下巴,“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你的旧主。记住,我才是你的主。”
庄轻鸿欣赏着庄非眨动的双眼,看着庄非从一开始的慌乱变得平静,垂着眼帘答应,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往前面走去。
放下了手,庄轻鸿摩擦了一下手指,滑腻的感觉没有消失,温暖了他冰冷的手指。是啊,既然来到这里,服侍了他,老是把旧主挂在嘴边做什么呢?让人不喜。
“识了几个字,你到说说看?”庄轻鸿重新迈开脚步,“算了,看你耳朵都红了,想来也没识得几个大字,今日且跟着我学罢。”
“多谢公子。”庄非谢过庄轻鸿,书房便已经近在眼前,收了油纸伞挂在一旁,庄非推开门,让庄轻鸿先行进屋,之后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思量庄轻鸿话中的意思,似乎是要他进去的。可是十几天都没提过这事,也许只是试探他也说不定,庄非还在犹豫,里头庄轻鸿就开口了,“还不进来?”
“是。”庄非进了屋,庄轻鸿扫了他一眼,道,“把门关上,公子我不爱看雨。”
庄非心中一澟,来了吗……手脚动作却不慢,将门关上了。
***
他所料想的试探之类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庄非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灯笼火光,听着淅沥的雨声,庄非想起白天的时候,庄轻鸿环过他的肩,手把手教他写字。
庄轻鸿确实非常出色,他站着挥毫,如同青松一般径直,他的容颜是庄非目前见过最为俊美的,加上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更让人觉得他美得不能逼视。他在纸上写下庄非两字,一如当年折枝在地上划出庄非二字。
似乎什么都没变,但是一切都不同了。
庄非突然觉得寒冷,不由得抱住了双肩,自己的手,果然是不同于庄轻鸿的,给不了自己温暖。庄轻鸿的体温让人舒适,庄轻鸿,到底想做什么呢?这样对他……想诱-惑他吗?有什么好处?被长风楼发现的话,他们两个人都要倒霉。
模模糊糊的,庄非似乎听到有什么动静,又似乎看到眼前有人影,但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庄非沉沉睡去之后,有人推门出来,走到庄非睡觉的踏前,蹲下了身子。
“……”庄轻鸿抚了抚庄非的脸,背过身去,袖摆一拂出了门去。
求我庇佑的你,永远不知道不会知道我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我尽力让你活得舒心,你就是死,也不能怨我。
好好睡吧,庄非。
***
庄轻鸿有时候会秘密出门,庄非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那一天教他习字,并不是试探,而是利用了熏香,他袖中有一种特别的香,和庄轻鸿卧房外面那张小榻上的香味混合,可使人头脑钝钝,昏昏欲睡。
想来应该是为了证据的事情不想让他知道。庄非知道了这个,也不去强求,他没有让庄轻鸿信任的理由和资本,也没有帮助他的能力,庄轻鸿不打算告诉他,他也就准备当做不知道,偶尔守夜都按照庄轻鸿的心意沉沉睡去。
一周,足够庄非了解庄轻鸿的为人,的确非常冷漠,尽管不是那是拒人千里,但能让他动容的东西很少,庄非越觉得要完成契约很难。
可同时的,庄非也有了初步的想法。长风楼是楚馆,他喜欢庄轻鸿,当然不能大喇喇的表现出来,因为庄轻鸿是晋王祁景和老板红丽目光的注视重点,反而得用尽心力隐藏。
可却不能完全表现的像个小侍,那样就没有意义。最妥帖的态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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