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在得知詹姆斯的死讯後,隔年就死於心肌梗塞。我爸呢,貌似是车祸死的,我不太不记得了,当初是某个远房亲戚通知我的。」他一面沉思,一面说。「你知道我当下的感觉吗?再高兴不过了。碍事的父母、手足一个接一个死去,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默契十足。」
「可想而知,我没有去葬礼。我可不想看到那乾巴巴的老家伙。当然,乾巴巴的老家伙也不想看到没血没泪的不肖子,哪怕他无法说话。」
艾蒙深呼吸,吐出的气息凝重地沉淀在空气底层。
「『我是自由的,那就是我迷失的原因。』」他说。
露西尔默不吭声。他知道,她在听。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唯一赢过詹姆斯的地方,就是我现在还活着。」笑的时候,艾蒙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真是难以想像啊,那些蔑视我的人都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了,他们在那里继续嘲笑我。但无所谓,至少我还活着,而且会活到我想死为止。」
像是宣示一般,他的语气坚定强硬。
「.........你还有杰克。」她突然开口。「他说他喜欢你。」
艾蒙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句话,我倒是很想亲耳听到呢。」
他的唇角展开美丽的弧度。
「假如真是那样的话,我恐怕不能随便死掉了。」他低声自语。
「艾蒙。」露西尔直直地看着他。「你也很喜欢杰克,对吧?」
「古灵精怪的家伙。」他叹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呢,我没谈过恋爱,虽然小时候有单恋过同班的男生。」
他无奈的摇摇头。
「出来工作後,这种感觉更少了。物慾啊,早就把我冲昏头,谁还有时间去管恋爱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我抱在怀里呢,从没有人这麽对我。」
他的目光飘向远处,露西尔静静聆听着。
「如果那就是爱,好吧,倒是不讨厌。」
「为了杰克,」她说。「你可以走出限制,然後重新开始。」
艾蒙的眼神变得复杂,似乎在思绪里浮浮沉沉,是该重见光明,还是继续在幽深的海底沉睡呢?
他慢慢开口:「.........如果他一直都在的话。」
「他会的。」
「呵,那就没办法了。」
*
杰克进到病房後,露西尔退了出去。她把时间留给有千言万语要向倾诉彼此的两人。
还有好多事情等待弥补拼凑,但是现在不急。
她走下楼,医院後方越过停车场後是个小公园,里头儿童游乐设施和长椅。露西尔决定到那儿走走,消磨些时间。
从公园入口处走进去大约五分钟,会看到一排长椅,面对夏日苍郁的树木。她在那里遇见亚伦,风吹着他单薄的白色病服。
这个男孩,在前天自杀未遂。
那四个耸动的字在她脑里挥之不去,她无法将它们和这个有着雀斑、总是傻笑的人连结在一起。
露西尔踯躅不前,气氛变得相当诡异。亚伦似乎没看见她,但她的视线一直聚焦在他的左手腕上,那缠了许多圈的绷带和纱布相当醒目。
她走了过去,不发一语。这个场面似乎不太适合说话。
亚伦的眼角余光瞟到她,随即面露诧异。
「你的事我听说了。」她的语气平板,毫无起伏。
亚伦呆愣,面色苍白。
「是因为我对你做了那些事?」
肮脏、丑陋、无耻、低俗、卑鄙.......,她想尽一切来形容『那些事』。
他转向她,神情惊恐。「不、不是的!」
「........那是因为霸凌吗?」
他倒抽一口气,脸色苍白。
「我说对了?」
他点头,动作木讷的像机器人。
「无法承受所以想死?」
他犹豫地摇摇头。
「那为什麽自杀?」她问。「不会是觉得好玩吧?」
语气里难掩的家长式责备让亚伦不知所措。
「我、我也不知道…………」他战战兢兢地开口。「等我有意识时,我已经用球棒打碎窗户,然後拿起碎片割开手腕………..」
他的双肩微微颤抖,由於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而感到恐惧。
露西尔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快,她受不了亚伦这副懦弱的模样。应该说他在她面前,从没刚强过。
「流、流了好多血,我、我在昏迷前看见爸、爸妈站在面前,一脸恐慌…………」
她的大脑放空,意识迷失在眼前深邃的蓊郁中。
「你後悔吗?」她问。
他摇头,相当坚定。
「想证明你不是个逊咖?」她语带嘲讽。「毅然决然地割自己的手腕,毫不畏惧死亡,单单只是为了向那些欺负你的小混混们证明说:我其实很勇敢,是吗?」
亚伦忽略她话中的蔑视,点了点头。
「那这个呢?」她指着他红肿的脸颊。
亚伦低下头,相当难堪。「那、那是.........」
「你父母打的?」
「我、我爸爸打的..........」
「因为你做出那种蠢事?」
他不说话,手指抖动地交缠在一起。
露西尔满意地笑。「你把事情想得太顺遂了,这世界没那麽单纯。」
身体被启动了敏感开关,正发冷地颤抖着。明明是温煦的夏日,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气。
她继续说:「那群混混是抱持什麽心态欺负你的?你以为自己很重要吗?你死了他们会对你另眼相看?别说笑了。」
诙谐的清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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