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门现在打开了。那意味的是……家族愿意接纳我?
飞云无暇细想,因为,他看到一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从十八级阶梯上俯瞰着自己的人。
他,满头白发,面容憔悴苍白,身体枯瘦无力。唯一使飞云觉得他是个活人的,就是他那双眼神精锐无比的黑眼眸。
“你,就是那个自称是我马尔斯·埃菲尔德儿子的飞云吗?”声音并不高亢,傲慢而无礼。
飞云一听,顿时火气上升,也不示弱地一扬剑眉,冷然反问道:“你,就是那个抛妻弃子,然后又自称是我飞云父亲的马尔斯吗?”
“哦?二十年了……二十年来,跑到我这里来,自称是我儿子的家伙,我见过不下百人,却从未有人像你这样张狂。”
“因为他们不是你的儿子。”飞云顶撞道。
“哦!这样说来,你就是我的儿子咯?”马尔斯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我希望我不是。”飞云说得很断然。
“哦?”马尔斯的眼神更加奇怪的。现场的气氛,也变得怪异起来,人群中更出现了轻微的骚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我只知道刚来克萨斯,就被皇帝陛下骗了去当试验白老鼠。整个下午都在检查身体,然后就被突然宣布是克萨斯人了。很抱歉,如果不是一诺千金的陛下说我是克萨斯人,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用凌厉的眼神横扫了周围的众人,飞云继续说道:“血统,并不能证明什么。哪怕当年的你,在我的背脊上留了点标志,那也不能证明什么。我是一个没有父亲的野孩子,我只有母亲。试想,如果一个从未在你眼前出现的人突然跑到你面前,对你说:我是你的父亲,你会怎样想?”飞云用眼神毫不避忌地迎视着自己的父亲。
“我不会相信。”突然,马尔斯的口气软了下来。
“所以,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正如你对我这个儿子没有认同感一样,我对你这个从未见面的父亲也不会有认同感。”
“你认为我当年是狠心地抛弃你们母子俩?”
“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的。”飞云坚定地说道。
“你不应该相信你的眼睛。”
“抱歉,在懂得用心看人之前,我只能相信我的眼睛。”飞云傲然而立,笔挺着身子,以咄咄人的气势说道。
“唉!”马尔斯突然长叹一声,再道:“我还有我的家族啊!”
“没错,那是你的家族。”想起母亲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大自己,飞云心中自然生出一股莫大的不忿之气。事实上,他对父亲,乃至对父亲的家族,虽然谈不上厌恶,但也没有丝毫好感。
他的回答,让马尔斯和下面的所有人都诧异了。
“你恨我?这也是,你的确拥有恨我的资格……”马尔斯说话有点近乎喃语了。
“我不知道,我应该恨你的,但是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说到后面,随着飞云不自觉的低头,声音也小了下去。使得一众旁听者觉得事情大有转机。
“你不想继承埃菲尔德家族?”
飞云没有正面回答,却反问道:“难道你不认为,一个人要在一无所知和毫不知情两者之间做出选择,本身就是一种荒谬吗?”
“如果我是一个赌徒,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如果我是一个保守派,我就会心动但不甘地选择维持现状。”
“那请问,你是哪种人呢?”
“抱歉,我两者都不是。因为至少我懂得我要面对的不是一道抢答题,而是一道没有回答时间限制的选择题。除非,提出题目的人硬是为之设定答题的时间。”
飞云话一出口,众人皆心服口服。这的确是个很合理的选择。面对混沌的水池,最明智的人,绝不会在混乱中随意做出选择,他一定会等水清之后,才尝试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快得几乎使人无法接受。如果不是皇帝提出了不容置疑的医学报告,恐怕在场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是事实。好的领导者可以令家族精神发扬光大,使家族再次腾飞。但坏的家族继承人则会……大家已经无法想象了。
“这样也好,我想,大家都需要时间好好了解彼此。”
这样最好,反正我没有兴趣向你索要那份亏欠了十九年的零用钱,你也别来管我。
“……我答应你,至少过了今天晚上,飞云还是飞云,埃菲尔德家族还是埃菲尔德家族。”
“感激不尽。”飞云重重地向父亲鞠躬致敬,然后,转身离去,他似乎并不打算今晚在这里住宿。那么,所谓的家人团聚也说不上了。
然而,当飞云走出几步后,马尔斯突然叫住了他:“飞云,等等。”
飞云仿佛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睿智的黑眼眸中闪烁着平静的流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的出现,对我来说,的确是份意外的惊喜。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我的想法,或许,唉,总之,战火夺走了你我共同的过去,我不希望再让战火夺去我们共同的将来……保重!”
“……我会的,谢谢你了。”飞云的脸庞轻轻抽动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走了。
有点唐突、又有点奇怪,潜藏在男人心中的真正感情,往往是含蓄的。
沉寂多年的死水不可能一下子变成激情澎湃的浪涛,在习惯了淡漠和孤寂之后,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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