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月浅灯深。
“哐当、哐当。”
北风从摇晃的木窗间钻进屋内,李壬感到脖子有些冷,他抻紧了麻衣领子,抬头望向夜空。
无数星辰冷漠俯视人间,浩瀚、神秘,仿佛就在眼前。
他伸出双手,仿佛要触摸这片星辰,又放下了,因为它们是如此遥远。
“不甘平凡又如何,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失望。”
他叹了口气,自怀中摸出一张写满了字的薄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似乎那只是一件令他毫不在意的东西。
尽管这张纸上的内容,在过去的两个月内,让他激动到夜不能寐。
因为,纸上开头铁画银钩的四个字:【夺灵成仙】
李壬自嘲般摇头,“呵,一两银子换到修行法门……看来是我想多了。”
从乞丐消失那日算起,已过去两月,他留下的东西只有两件:白瓷破碗,蓝皮书册。
破碗只是普通的破碗,跟寻常人家用坏丢弃的没两样,书册,似乎也是本平凡无奇的志异杂谈。
不过李壬真从这本志异的封皮夹层中发现了一页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薄纸。
上面记载了三种异术:
夺灵、障目、慑心。
李壬幼时做过许多梦,梦里的那一段段人生,他没体验过的世界,真实到甚至让他分不清梦和现实。
他总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
李壬向来无法与同龄孩童玩到一块儿,他们灌蚂蚁,掏鸟蛋时,他在看书。
他们捉迷藏,挖黄鳝时,李壬也在看书。
他不知道家中书房里满满当当的奇怪的书是父亲从哪弄来的,里面记载了一个个天马行空的故事、人、神、鬼、灵、仙、妖、龙。
当第一次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开时,他的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书中的天地若真的存在,是在何处……还是说就在身边,只是我看不见?”
李壬关上木窗,桐油灯盏灯焰终于平静下来,榉木桌上摞着一叠粗糙裁成两寸宽、七寸长的黄纸,一个盛着暗红浓稠液体的小碟子。
李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睁开眼睛,一只手拿过一张黄纸,另一只手以极为迅捷的速度掠过碟子,手指蘸满粘稠的红色液体。
他顿了顿,轻喝一声:
“着!”
蘸满暗红稠液的手指在黄纸表面舞动起来。
他的指尖隐约有蓝光闪过,黄纸上,迅速布满暗红色的繁复纹路。
李壬神色有些疲惫地收回手,自角落里摸出一块布帕擦了擦,虽然成功画成了一张障目符,他神色却无丝毫兴奋。
“这障目符能蒙蔽他人目光,但若要生效,却需要那人一滴离体两息之内的指尖血,而且只能使一件半个巴掌大小的物事暂时消失在受术人目光中罢了,当真鸡肋。”
李壬指尖蓝光已回到下丹田内静静蛰伏着,画完一张障目符后,这蓝光已变得黯淡微弱。
这是他以薄纸上所书“夺灵”之法,练就的一丝法力。
他按照此法,半夜寻至隔壁村内一株二百年老槐树下,以铁斧从树身离地二尺七寸处将其砍断,取来一段树芯。
此后,又连续七夜,在子夜时分,偷跑到阴气汇聚之地——山腰乱葬岗。在一片阴森中以指尖血画纹,口诀念诵供养,炼成一块“法木”。
准备好一切后,便在正午阳气最盛之时,按纸上的法门,将这块树芯焚烧,念诵纸上口诀,终于将一丝灵气引入体内。
且不提被当夜砍树竟被人闻声抓了个正着,母亲赔尽不是后将他带回家中好一顿呵责斥骂,村民更是多出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但终于得见一丝即将踏入一个全新天地的可能,李壬认为一切都是值得。
可后,这一丝从老槐树中取得的灵气却再没给平淡的生活带来半分变化。
“纸上说这夺灵术一人一生只可施为一次,不然便有伤天和,天诛自临,但这丝灵气却没有后续修炼办法,除去在我画符时候需要用以激发符力外,再无任何用处,也没有后续的修炼方法,一个半月了…便是分毫增长也没有。”
薄纸上记载的第三种异术慑心咒,也不出意外一样鸡肋。
李壬曾对一头黄牛施咒,那黄牛一愣之后,竟立马双眼血红,发狂一般对着李壬冲过来,还好他脚力不差,终是逃了。
“冉羽付出那么大代价得到的东西,竟然如此不堪么?还是说,他真是个骗子…”
李壬并不可惜那一两银子,这法门虽然有些鸡肋,一两银子还是当得,但这与他心中期待的实在有不小的落差。
当初见他在树下乞讨,本意是看他四肢健全,便想刺激他一番,不要自甘堕落过这没有尊严的日子。谁知一开口,却发现此人谈吐不凡。
但他拿了一两银子离开后却再无音信,他留下的东西,也没有他所形容的那样宝贵。
李壬坐在榉木桌前叹了口气,自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铜镜,看着镜面上面容模糊的少年,他摇了摇头。
“你真和别人不一样么,还是说其实自以为是,却一无是处?”
他拿起一个葫芦,铜镜被扔在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这个葫芦里装的,是他几日前在县中打来的烈酒。
很便宜,十个铜子便打了满满一葫芦。
李壬没喝过酒。
人有不如意时,喝酒无非浇愁,愁更愁时,才有胆气露出平日里深藏的肆意汪洋的狂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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