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我们已远离邓州,何苦要做这打扮,还要弃大道而走小路?”
一队难民行走在一条鲜有人迹的小道上,其中一个未及童冠的少年问其中一个中年道。
“我们的危险不是来自于邓州。”
“不是来自邓州,又是哪里?”
“江陵!”
“江陵?”
“不错。你可知我们商旅最怕的是什么?”
“豺狼虎豹?拦路贼匪?”
“呵呵。豺狼虎豹伤人命,拦路贼匪抢货财。这两样在江陵倒不虞遇见。在这江陵地界最怕却是遇见扫荡军?”
“扫荡军?莫非江陵地界还有其他势力横行?”
“若是有其他势力倒还好,为了拉拢商贾,互通有无,必不敢过分。可惜,这扫荡军却是高赖子的军队。”
“高赖子?”
“正是。你应知高季兴建南平国,而其子高从诲袭之。你或未听闻‘一门二王,无赖传家’之典故。那高季兴建南平国,驱使民工十余万大筑重城,苦无砖瓦,便发兵尽起城外五十里冢墓取砖,道德败坏可见一斑。江陵西控巴蜀,北接襄汉,襟带江湖,臂指吴粤,为南北交通要冲,虽地域狭小,但物产丰富,经济繁荣。诸国多有觊觎,然南平国国小力弱却割据一方,何也?盖此地为四战之地,得之则不足扩充财赋,反而招致诸方攻夺,故南平国暂享覆盂之安,为诸国之缓冲。军国之费,务在丰财,关市之征,资在行旅,阻滞商旅,何异于釜底抽薪。那高氏却无所顾忌,暗中抢劫境内商旅赡军养国,更有阻拦诸国借道使者、抢夺岁时贡奉之举。若各国发兵讨伐,高氏便发还财物,从无愧色,若诸国无暇顾及,高氏便坦然受之。抢夺苟得而从不知愧者,世上莫有过于高氏,故人唾之为高赖子。今上便曾被高赖子赖过几回。唐灭蜀时,曾获得珍宝金帛四十万,顺长江而下,行至峡口,被高季兴派军截杀,尽夺珍宝。圣上遣使责问,高氏答说:“船行三峡,水道险阻,长途运送,许是船覆人亡,欲知详情,自问水神,与我何干?”又一次,楚国派使向朝庭进贡,返回时圣上回赐骏马十匹、美女两名,楚使过境江陵却被高季兴夺去。这次不等圣上责问,高季兴便向吴国称臣,以抗朝廷和楚国讨伐。其子也是一丘之貉,厚颜无耻,因吴远而唐近,又舍弃吴而臣服唐,纵横捭阖,贪图封赏,唯利是图。”
“竟有如此人物。”郭荣瞠目结舌,对高氏兴趣大增,心下暗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会上一会。”
“既然如此危险,何不取道山间?如遇军队,钱货终究是危险,”
“此地临江,近州无高山,入目皆陵阜,如何取道山间?”
“既如此,何不去往其他地方贩茶,或贩卖其他货物?”
“非不愿矣,实为时势所逼。时逢乱世,人命如草芥,商旅何处得以安生?苟延残喘而已。贩茶一本万利,隔州往来,利以十倍计,而两京卖茶之利更甚,岁百万计,出门一年而十年无忧,怎不教人趋之若鹜?朝廷及诸王早已诏省司诸府,置税茶场院,诸地至京多处纳税,仅因江陵混乱,商旅不通,纳税稍少,况且此地乃全国最大茶市,又盛产南木茶,味短韵卑,获山南道第二等,为时人所喜,更有潭州茶、阳团茶、渠江薄片茶、施州方茶在此汇聚,犹有厚利可图。”
“原来如此。”郭荣焕然大悟。“本道是贩茶容易,原来竟有这么多门道。”
“你且宽心。这条路我已走过几次,只要小心谨慎,料无大碍。”颉跌氏宽慰道。
正说话间,远处风尘飞扬,一队军队疾驰而来,把众人吓得不轻,那领头的一语不发,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又率众呼啸而去,众人纷纷暗道了声好险。
又过了一日。土筑城垣遥遥可望。
郭荣本道是要入城盘桓,哪知颉跌氏率队绕城而去。
“叔父,此处莫不是江陵城?为何过门不入?”
“你我此行为何而来?”
“贩茶而来。”
“茶从何来?”
“不是江陵城?”
众人听了,均大笑。颉跌氏也笑。
“哈哈,饭桌上的米自然是白色的,虾蟹也自然是红色的。”
“不深入茶山,怎能求得新茶。选茶,验茶,买茶事关重要,可不敢假手于人。现下北方诸国,因不产茶,所需茶叶都从江淮以南输入。江淮以南听民采茶,虽然沿途商税高筑,却允许卖于异地,让我等能施展手段。若是放在前唐,榷茶专卖,仅富豪大户能有渠道贩茶,怎轮到我等普通商贾?只能冒死贩卖私茶,可茶法严厉,岂是儿戏,‘私鬻三犯皆三百斤,论处死;长行群旅,茶虽少皆死;雇载三犯至五百斤,居舍侩保四犯至千斤者死;园户私鬻百斤以上杖背。三犯加重徭;伐园失业者,刺史县令以纵私盐论’。”
“竟如此严厉?”郭荣暗自咂舌。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一户人家外面。颉跌氏吩咐其他人在外面等候,只带郭荣叩门。
“叔父,怎么不去茶园,却来这里?”
“山户零星,其茶卖于山中贩户,聚有成数。向山中贩户收购毛茶,却是省事多了。茶分春夏,山园茶盛四五月,所在山积,江南窃贩如豺狼,商贩摩肩接迹而至,赍银缗缯素求市,肩挑、车运、水运,兼而有之,舟车相继,繁忙已极。不过春茶多为富豪大户所得。我等要大量收购茶,只能等到夏季,夏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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