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唯唯诺诺,虽然听不出话里的阴阳怪气,但也隐约听出一分敌意。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时不知怎么分说,当下有些羞恼,很是后悔自己因顽皮倔强被先生赶了出来。黄氏把柴荣举止看在眼里,心下好笑,又来安慰柴荣,“学业倒也不甚重要,还是将养身体要紧。以后经商贩运,虽不能像我家一般富贵荣华一世,也能衣食无忧。唉,我倒开始喜欢你这沉稳劲儿,历哥儿就是太过淘气,他但凡有你半分定力,他日高官厚禄也不在话下,倒不用我为他日夜操心,哼,这不肖的孽障此刻不知又去哪里厮混。”
柴荣有些不悦,不明白她为什么句句针对自己,他想起路上姑姑曾说过这个家里有些人爱穿戴,讲排场,最是口无遮拦,最喜欢搬弄是非,抬高自己,贬低别人,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他见姑姑脸上也有些不好看,怕姑姑发作起来,就借故尿遁离开。自有丫鬟引他去如厕。
等如厕出来,他把丫鬟打发回去,自己却四下游览。柴家不愧当地望族,庄园内园园相通,楼阁相望,规模宏伟,景色绮丽。不一时,柴荣便迷了路,来到一处花园,花园东北角挖有一处池塘,池塘边上遍布鹅卵石,池水细弯水流从北角用土堆积一处土山之下流出,仿佛水是山上流下,流经此地,难溯源头。土山的上下散置大小不同的石块,石块半截自土中露出,稀疏相间。中间又有用石堆积石山,石山二峰并列,有高有低,主从分明。虽然两旁的花丛树木凋零,无法想象春夏之美景,却不难判断池水假山虽由人作,但匠心独具,宛自天开。也不知建造的人如何因地制宜,是先有了水再开的山,还是先有了山再挖的水。想来别个时候,这里应该郁郁葱葱,池塘里应该也是莲荷错落有致,游鱼戏水作乐,只是此刻天气寒冷,池中多是枯枝滥叶,竟显得十分萧条。
突然,柴荣觉得脚上有点痒。他低头一看,竟有一只约莫两个巴掌大的黑色小狗在自己脚边摇尾乞怜。柴荣十分喜欢,轻轻把它抱在怀里,从怀里拿出一块丝娟包裹着的肉干喂它,小狗抬头看了他一眼,埋头吃得十分欢快。
“黑将军!”远处一个声音在呼唤,越来越近。柴荣转头一看,却是一个年将龆年的男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和丫鬟。他全身包得十分严实,颈上带个银项圈,头顶的帽尖镶嵌着一颗宝珠。那男童看着柴荣,面露防备的神色,色厉内荏地质问柴荣,“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我家中来?”柴荣虽然比他大了三四岁,但流浪在外,吃苦耐劳,倒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等柴荣通了姓名,那男童才知道虚惊一场,吁了一口气,嘴角一扯,讥笑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我那个傻子哥哥。黑将军,过来!”柴荣皱了皱眉头,没有跟他计较,自己的父亲有三儿两女,这人必定是那个厉哥儿无疑,他把小狗放到地上,任其离去。那小狗只是愣愣的看着两人,没有上前。“黑将军,过来!”那厉哥儿又喝了一声。小狗摇了摇头,没有其他动作。厉哥儿冲上前来,想要抓住他,却扑了个空。随行的小厮和丫鬟也过来帮忙抓它,却也抓不着。
小狗跑了一圈,依旧跑到柴荣身前停下,摇着尾巴,汪汪吠了两声,不知是炫耀自己灵活敏捷,还是想要讨食。厉哥儿气得跳骂,“好狗!竟敢戏弄我!你这养不熟的东西,要你何用!”说罢,捡起一块鹅卵石朝那狗狠狠掷去。那狗儿呜呼一声,被石头击中头部,倒在地上。柴荣忍不住怒喝一声,“你干甚么!”厉哥儿本意兴许是吓唬吓唬那只小狗,这时被柴荣怒喝,反而怒火中烧,也不回答柴荣,搬起一块大鹅卵石就要把小狗砸死,吓得丫鬟扑过来阻止。厉哥儿把那丫鬟踢到在地,狠狠的踹了几脚,张嘴怒骂,“你这个不识抬举的贱人,你不要忘了你十八代祖宗姓甚名谁,不过是奴仆的杂种,也敢来挡我的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脸,也就配给我提鞋,打你还嫌你的穷气扑我身上晦气。”柴荣忙过来把厉哥儿拉开,“她是活人,你当是畜生?怎敢这般对待!”那历哥儿意犹未尽,不顾地上丫鬟的哭啼求饶,吐了一口唾沫,“她不过是几百铜钱买下的奴婢,我那黑将军还是一贯钱换来的,她的命连狗都不如。你也别跟我耍少爷威风。你是不是看上了这个贱婢,你跪下来给我舔鞋,我就把这千人骑万人跨给了你。”“混账!”柴荣本来就稍有偏执,何曾被人如此羞辱,一怒之下,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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