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就像多年被盔甲武装的身体渴望剔除任何束缚,给肌肤的每一个毛孔呼吸似的,热望着□□的自由。
近一个月的每个周六的上午,我都在这个天台,这个仿似班得瑞的和平花园的地方享受这种自由与呼吸。
这曾经是一对同性伴侣的家,两年前,因为不满足大环境的不光明磊落,她们移民到可享有同性婚姻的瑞士去了。这个家的新主人是她们的一个朋友,一个单身的三十五岁的t——晗。晗说,她要将这儿变成将来老年les们的养老院。晗自己忙生意,还要回父母家,一周也就在这儿呆上两天,毕竟是远离市中心的郊区,仅仅适合度假。为了让这未来的养老院常保生机,晗把这房子托付给了另一对信赖的朋友:芯和冰。芯与冰已共同生活八年,家离这儿不远,可以随时过来。认识我以后,晗给我也配了房子的钥匙。从我家到天台,一个小时车程,不近,也不太远。
认识晗纯属偶然。去年冬天我因为苦闷撞进了一个女同网站,一时心血来潮,在网站上频频发文,疯狂投掷文字,结果就被网站负责人晗的朋友看上了,她们需要有人定期为这个网站的某些专栏撰文。晗务实真诚,我们彼此欣赏,很快成了好友。
周六的上午是我“兼职”的时间,同时也是我最充分享受自由的时间:天台不像工作室,而是调剂滋养身心的圣地。
当然,在他人的眼里,我显然是走上了一条危险的邪路,我在自毁前程。
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杂志社工作,编辑、写文,生活很有规律。
我是一个已婚女人,有一个年长我三岁的在省外经贸工作的丈夫和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女儿。我的生活看上去完满如意,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奔驰在最规整的正道上的日子。现在我出问题了,我被吸进了一条幽暗僻静的小路。事实上,我的生命一直在双轨运行,我并不具备在大道上飞驰的毫不犹豫的结实轮子,我甚至不能称之为一辆完好的车。我更像一只风筝,一边顺风而飞,一边拼命想挣脱翅上的丝线,投向某个似明又暗的梦之所在。
我迷失了方向和自我,似乎要随波逐流了,可不管气流多么强大,我深信我身上丝绳的坚韧,当一只断线的风筝,仅仅是我燃烧的绝望的梦想,一个绝对令人放心的梦想。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一头扑进网站,毫不介意地与晗交友,到天台“享乐”,与雨中梨花“约会”,因为我清醒得近乎冷酷。
雨中梨花,这个场景式的名字,已经不能勾起我心中半点诗意,我早过了看感性文字动瞬间情意的年龄。
记得我们在天台的一段对话。
“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呢?我总不能以后见了你就‘嚓嚓嚓’呀?”她笑眯眯地看着我,齐腰的长发在躺椅边上随风轻拂,几乎拖到地上。
“采薇。cǎi_huā的采,紫薇的薇。”
“好诗意的名字,你父母是知识分子吧?”
“不是。农民。”
“呵呵,真会取名字呀。”
“你呢?名字?”
“我的名字很俗的,郑岚。”
“不俗,很美。”
“是吗?”
“雾霭,流岚,霓虹,多美的东西啊,灵动,飘逸,绚烂,夺目,艳丽,充满魅力,嗯,是诱惑力。”
“呵呵呵,会写文章的人就是不一样,那么会想象。”
“你父母是知识分子?”
“哪里,都是农民,还是山民呢。我出生那天,山上的风刮得好猛,我妈妈害怕得不得了,赶紧叫人把窗子关得死死的。后来人家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我爸爸就说就叫岚算了。呵呵,我是山上刮下来的一阵风呀。”
“中国的文字太富……戏剧性。”我不觉笑了笑。
“是啊,文字,是不可捉摸的害人的东西。”岚又有点恍惚。
“你在跟文字谈恋爱啊。”我知道她想起了她手机里的那首诗,“还是想办法见个面吧,别太傻。”
“呵呵,已经陷进去了,怎么也出不来了。我还从来没试过这么投入地去对一个人,每天每天每时每刻都被她控制,像个疯子一样。其实不见也没什么,我也可以只要精神上的爱,只要她不忽冷忽热就行了。呵呵,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骗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说不定还是个男的呢。”
“有这种事?”我是彻底昏了,诗,照片,聊天,骗子,不存在,男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她为之如痴如狂……
“谁知道呢?”这个三十二岁的处于最有风韵的年龄的女人说。
“你初恋的女友是哪种类型?很女人味吗?”就餐完毕要分手的时候岚问我。
“是很女人味的。”
“我这种类型吗?”
“对,就你这种类型。”我笑着点点头。
“呵呵……”岚笑笑,没说什么,转身径直走向她的车,飘然的长发随着她的步伐很潇洒很有节律地轻轻飞扬,一直到她的车消失于我的视野,她也没再回过头,我站了很久,一直在研究她的笑,她的背影,她的不回头。
4春二月,水潋滟
采薇姐姐很有气质,我喜欢。
送你一大把鲜花哦,早上好!
该休息了哟,来,喝杯咖啡吧。
要吃午饭啦,不要累坏了呀。
你忙吧,我在看股票。
不用道歉,我理解你,不生气。
你的文章写得真好,我喜欢,还想看,还有没有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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