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然大敞,声音陡然清晰,哗啦啦作响,犹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李元钧的士兵似乎教汹涌的洪水暗流步步逼退至鹿鸣台下。
段崇骑马行于前,面容冷峻清锐,腰间挂着骄霜,多少年的风霜都未曾抚平他仗剑行走各方时练就的霞姿月韵、竹风松华。
共有三支穿云箭,一支箭用于震慑李元钧,另外两支并发,段崇没有给自己再用第二次的机会。
但是相应的,受到号召的江湖人士会接二连三地赶到临京,如今到京也仅仅限于盘踞在京城及其周边的各大帮派而已,若段崇此行失败,其他人会前赴后继地完成段崇的祈望。
这就是要他永远不得安宁?李元钧冷冷扯出来笑容,盯着越行越近的段崇。
段崇一手截停身后的大军,李元钧亦让退回的士兵散于鹿鸣台两侧。两人一高一低,遥遥间四目对视,冷意从茫茫雪沫中弥荡出来。
李元钧招来暗卫将傅成璧押上前来,锁链的长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能到阑干前,可再往前一分就不成了。
李元钧一手掐住她的后颈,狠狠按在阑干上,迫使她看向段崇。他狞笑道:“如何回不去呢?当初不也是这样看着他死的么?”
深不见底的恐惧翻腾上来,方才独自一人面对李元钧的时候傅成璧都没这么害怕,此刻却是禁不住地打哆嗦。可她没有吭声,李元钧想从她眸子看到的恳求和可怜都没有,她仅仅注视着段崇而已。
群豪与士兵举动的火把熊熊燃烧、交相辉映着,照得鹿鸣台一片明赫。
段崇看到傅成璧时心神大乱,却也只持续了一瞬,她乌黑的眼睛像是沉着星河,亘古不变地流淌着,不用一言一语就能抚下段崇所有的不安和焦虑。
他眼神犹如新刃,刃锋雪亮,道:“李元钧,何必再牵连无辜的人?你我之间不如就按照千机门的规矩分个胜负罢。我可以在此立下誓言,如果我输了,江湖人即刻离开京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段崇到底不想大动干戈,逼得江湖和朝廷兵戎相见;更不想再利用江湖人为他前赴后继地复仇。双方大可以再血拼一场,可除了无谓的牺牲,却还能有甚么意义?就是死伤无数,一时也难分个高下出来。
李元钧不像段崇,他不怕牺牲更多的人,可他若想高枕无忧,答应段崇的条件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李元钧是个聪明人。
“千机门的规矩?”
这就大抵不用谈他们各自的下场了,绝非甚么成王败寇,而是你死我活。
千机门的规矩,十招之内定胜负,如若分不出个高低,则都按照败者处理,当局斩杀。有这么一条规矩放在前面,谁人都会在这十招内搏了命地杀掉对方。
但从前有鹰狩作为执刑者,现在却没了此人。
李元钧问:“如果超过了十招,又该如何算?”
段崇说:“算我输。”
李元钧嗤笑一声,冷讥道:“段崇,你还真是狂妄。……且上了这高台,再同朕讲千机门的规矩罢。”
一阵刺耳的铿锵铮鸣,于段崇面前迅速拉开一张无形的大网。若单九震是以尸首为偶设下了傀儡阵装神弄鬼,李元钧则直接省了尸体这一步,直接将数不胜数的兵刃悬于阵中,形成无处不锋芒的刀剑阵,能在须臾间将人的血肉之躯绞烂。
傅成璧再迫使自己摆出冷静的神情,见到刀剑阵张开的那一刻,仍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她乌睫微颤,有雪雾凝结于上。
段崇却并未有任何慌乱,反而是了然于胸地挑了挑眉峰,眼尾带笑,望向高台的李元钧,嘲道:“心胸狭隘,斤斤计较,你却还不如李言恪,何以能成一国之君?”
这话,唯独李元钧能够听得懂。
在千机门,他与段崇不分上下,却唯独有一次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他,就是在破解傀儡阵的试炼中,李元钧晚了一刻从阵中脱身而出,而段崇却早已站回了单九震的身边。
鹰狩第一次对他厉声道:“你还不如一只鹰犬。”
李元钧执着于让段崇死在刀剑阵中,就是想一雪前耻。
段崇下马,身后追随的江湖人士紧跟了一步,教他抬手止住。
他缓缓抽出骄霜,目光不断在刀剑阵中流转,心中计算着甚么,待走近了第一根弦,翻刃轻轻一碰,果真是牵一线而动全阵,整个阵法开始运作。控制兵刃,要比控制傀儡容易,而且更加复杂,难能捉摸规律。
段崇循着空档,迈入阵法当中,身若惊鸿,脚下斗转星移,闪避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刀风剑雨。
“段崇——!”
傅成璧唇齿颤得说不出一句话,泪水扑簌而下,不断扯动的腕子已经教锁环勒得青紫一片,蔓延在雪白的小臂上,极其骇人。
“别……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无论前生今世,都不值得。
——我都不认识你,可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
——我愿意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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