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内,我闭眼凝神地想事情:爹如此匆忙上京,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吗?还有偷袭我,杀害何敬儒的黑衣人又是什么**?或许她也是图海派来的杀手!图海诬我私吞灾粮也是有凭有据,毕竟这事是我在经手,而负责点粮、集粮、运粮的官员又全部由我点派,要说这失粮一案与我无关又有几人相信呢?思绪烦乱之际,一双冰柔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抚平我深皱的双眉。
[唉……你又何苦跟来与我受罪?]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她明媚一笑,如三月朝阳,絮暖醉人。
[苦了你了。]
她摇摇头,又道[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那图王爷即使想要加罪于你也是要有证据的,再说皇帝不是一直宠信你,器重你么?]
我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后仰靠在了车壁上,默默地叹着。
头疼欲裂,却仍不得不娓娓叮咛[此番上京,吉凶难料,你好好待在府里,切不可四处乱走。]
她犹疑着,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心事重重的模样根本无法瞒过我的双眼。
[放心,你为官一事我已妥善处理,不会有后顾之忧。]
她一怔,有些诧异我的明了,淡淡地笑容随即挂在了嘴角,似在向我道谢,但从那双眼里我分明看到了一丝不舍。
我轻笑着握住了她的柔荑[怎么,舍不得?这样好了,此番回京,我便上书请辞,换你来作这相爷。]
她惩罚性的瞪了我一眼,那眉梢微翘,顾盼婉转的模样让我愣愣地看痴了。
唉,竹儿,叫我如何放得下你?
十日后
漆黑的天牢寂静如死灰,只间或可闻四周杂草的窸僁声,整日同阴暗潮湿为伍的我多半要忘了温暖的感觉了。手脚被沉重的铁镣铐着,作不得挣扎,只好整日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或许是累了,或许是目空一切,如今,我真乏了这般一天到晚地算计,算计着他人,也算入了自己。图海布的局的确精妙,妙到我分明知道何处有破绽却仍找不到哪怕一丝替自己辩驳的有利证据。想起当日的情形,苦涩的凄笑不由得溢出了口。那日朝堂上,我被千夫所指,私吞巨额赈灾米粮,所有人呵斥着我[跪下!]高傲硬朗的身板却容不得我作半分妥协,图海神气活现地唤来了羽卫军,硬如石、冷如铁的杖棍狠狠地打在了膝后,便如此这般曲了身,我分明听到了腿骨那刺耳的碎裂,却依然不肯嘶叫出喉。冷汗如雨下,沿着脸廓滴在了红毯间,我抬起头来,找寻着那龙椅上的身影。是了,他就在那里,他一直在那里,看着我遭人凌辱,遭人践踏尊严。他犹豫着,他迟疑着,却仍是没有阻拦,而是端正地坐于堂上,维持着帝王的雍容与霸气。呵,兰子清,你还有什么不满?难道要让那九五之尊为你与天下反目,弃了这万里江山吗?古有愚人鲁班门前弄板斧,今有我兰子清自不量力肃朝纲,可笑,可笑……
[清爷,来,尝个梨,这是我刚从百果园摘的,可新鲜了呢!]一长得虎头虎脑的少年窜了进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逃出俩小若粉拳的梨。小虽小,心意还是到了,我接过梨,淡然一笑。
[宫外又出什么大事儿了吗?]
[大事儿?有吗?宝儿怎么不清楚?]这少年唤作靳宝儿,机灵活泼,深受众人宠爱,他能在天牢内来去自如,也仅是因为有个溺他的大哥——东宫左侍卫长——靳秦。
[哈哈,对了对了,刚在地玄门又见到弥勒佛大叔,恩,待会儿叫他来陪宝儿玩儿!]
我暗自惊出身冷汗,宝儿口中的弥勒佛实则是禁军统领,也是效命于皇帝的忠臣,他本是奉命守于正午门,即皇宫入口处,而如今竟被调到了地玄门,那就着冷宫边儿的僻静地,除了那胆大包天的老奸巨滑,谁还吃了豹子胆敢私自调动羽卫军!锦衍,小心呐!
张口麻木地咬了块梨,刚刚下咽,久违的绞痛又自腹部传来。
[啊……]
[清爷,你怎么了!]靳宝儿凑到了铁栏边,又骤地转过身,面向入口处,望着忽明忽闪烛光下那黑幻如魅的身影,惊吓地语无伦次[你……你是谁!]
黑衣人将宝儿拨到一边,双指一并,幽蓝的剑气便将那厚重的百炼精铁打造而成的牢锁拦腰斩断,
[你……究竟……是谁?]我无力地问道,哪怕是畏惧着这武功高强的刺客,身子也作不得半分移动,疼痛已使我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昏暗的烛光本就让视野模糊,如今他又背离着光线,我自然只能看到那黑乎乎的身影,而辨认不出来人的容貌。
他并未言语,而是慌忙地执起了我的手腕把脉。指尖的厚茧轻磨着我的肌肤,这触觉……
[爹!你……][啊!]
[清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兰亦流将那痛苦挣扎的人儿抱在了怀里,眉头深琐,焦虑心痛。她诊不出,她竟诊不出这叫人痛苦万分的是什么病!
目光在觑到那半大不小,已是污泥遍布的黄梨后突然变的阴戾起来。抬臂一挥,剑气直指少年额头。
[是谁指示你下毒害她的,说!]靳宝儿被吓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铿一声,挡在了少年身前,挥开了兰亦流的剑气。虽是如此,但那来人明显身形不稳,气息大乱,反观黑衣主人,波澜平静,,一派雍容。
[请爷恕罪,属下并非有意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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