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顿时黑沉了下去,森森地望向儿子的脸。
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现在国家的权柄其实就在他手上,所以他也敢这么毫不客气地对自己说话了!
那么,下一步这孩子又想怎么样?为他娘亲报仇?
皇帝终于挑眉笑问:“不后悔又怎么的?”
“不怎么的。”罗逾仍是拿他没办法,垂下眼帘说,“这种事,论心。”
皇帝突然伸手到儿子脸上,罗逾本能地避开他的手指。
叱罗杜文和声说:“你怕什么?怕我现在还能抠出你的眼珠子来?”
那倒是不怕。
叱罗杜文现在的身子骨,手劲再大,没有膂力支持,伤人的力气也有限得很,顶了天给罗逾脸上抠两道血印子来。
罗逾觉得自己大概还是骨子里畏惧他,倒也好笑起来,重新正了面颊,随他抚摸。
皇帝的手指冰凉凉的,力道很轻,摸的是儿子的眉眼,摸了好一会儿说:“你的眉眼真像她。眼珠子和她一样是乌黑色的,睫毛弯弯的很可爱,笑起来特别迷人。”
他长叹了一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停顿着笑了笑又说:“我后悔呀,真的后悔。如果能回到初遇她的时候,我但愿自己没有爱过她;如果回到乌翰拿‘仙人跳’阴我的那回,我但愿自己熬得住对她的渴望;如果回到我把乌翰拖下皇位的时候,我但愿自己没有逼迫她。我宁愿没有拥有过她,也不愿她后来活得那么苦。”
“可是当时,我怎么就被糊涂油蒙了心呢?”
他挑着眉,一脸迷茫的诧异神色,好像真的不懂一般,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惘然地面对着心里的巫山神女,爱都不敢爱。
罗逾对父亲的恨意,却又减淡了。等父亲的手再次抚摸过他的眼睛,他握住了父亲的手:“父汗,儿子的生命,总归是您赐予的。”
他终于说:“别难过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争取再忘记一次吧。”
叱罗杜文嘴唇颤抖了两下,苦笑着摇摇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说:“你母亲的东西,全部封存在内库。”他颤巍巍从贴身的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连着那枚玉质小印一道推到罗逾面前。
“你带人都去取过来,用的是南方产的樟木的箱子,可以保持东西不霉变——快二十年了!”
罗逾迟疑地看了看桌面一枚玉印,一把钥匙,伸手取了钥匙。
皇帝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说:“再拿纸笔给我。”
罗逾带着人去内库里,果然翻找到好几十只樟木箱子,箱子上一层灰,拂拭水擦之后露出拙朴的颜色。他用钥匙插_进去,锁头都是一样的,一把钥匙可以通开。
抽取打开两三只箱子看了看,里面都是女郎们使用的普通的东西:绫罗的衣衫、皮毛的风帽、金玉的首饰……还有使用了半盒的胭脂,精致好看的琉璃器皿,做了一半的小孩子的小袄……那间取名“蒹葭”的宫室,满含着父亲对“秋水伊人”的美好梦幻,打造了如此精致的爱巢。此刻他都能想见,一个美而惠的女子,怎样在那间宫室里顾盼生姿,让一个狼主露出少年般天真的倾慕。
罗逾拎起一件孩子的小袄,上头正中刺绣着五福捧花的图样,空隙处是高山和云朵,连绵的云彩用五色丝绣成,几乎可以想见母亲当时用了多少心力和爱意。他把小袄捧在怀里,酸而暖的滋味从下而上漫涌着。
“其他不用检视了。”罗逾说,“都抬回太华殿,叫大汗看看吧。”
叱罗杜文也写好了一张笺纸,对折后整齐地放在桌上。罗逾打开一只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展现在父亲面前。
叱罗杜文眉目间闪现出异彩,一件件叫人取出、抖开、举起,一件东西贪看足意了,再看第二件,有时还要解说一下东西的来源,或是东西里他的回忆,说得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罗逾偷瞥他时,觉得这笑意简直不该出现在叱罗杜文的脸上。
当拿出一套水红色衫裙和绣着桃花的海棠色披帛时,叱罗杜文说:“拿过来给我!”
衣裳是半旧的,深浅的红色又特别不耐旧,有一种被时光洇过的古老感。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在无数美人中体会过无数各样的情爱的皇帝,此刻缓缓抚着衣衫上精致的刺绣,面露微笑,一声不吭。
罗逾等了他半晌,终于问:“父汗刚刚说的那些朝务,儿子先去盖玉玺处置下去?”
叱罗杜文抬眼说:“好。”抽出一只手把桌上整齐摆着的笺纸推到他面前:“这件一起用玺。”
罗逾低头看了看,拈起笺纸,打开扫了一眼,呼吸却陡然紧了,怔怔地望了父亲一眼。叱罗杜文淡淡说:“哪里看不懂?”
罗逾“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父汗……父汗下禅位诏给儿子,儿子……不敢承担这样的重任!”
叱罗杜文点点他,说:“得了!现在国政本就是你在把持,玉玺都在你这儿。我也想明白了,空占着这个位置有什么意思?还得为虎符的使用、人员的安排小心翼翼,彼此多生猜忌,反而天天疲累、糟心。禅位给你,你就名正言顺地处理国政吧,不用再走我这里过一道。古来失权失位的皇帝,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么,一直说的,我愿赌服输。”
不需逼迫,父亲自愿退位,其实是再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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