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慕连忙捂住她嘴,将其压在床上:“莫急。”
褚云墨色双瞳定定的望着她,眼中似有千种流光晃过。
外头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锣响之后,便是鸟声嘶鸣,远处若有人持剑斗武,又似有人神威大展。
一炷香燃出了半截灰,凄惨惨的跌落在地上,淡灰的缥缈如枝头新雪,高低晃荡着。
“我其实并非秦雀儿,不过是一缕亡魂,被迫降到了你家夫人身上。”南怀慕开了口。
灰烟在空中被吹散。
褚云骤然瞪眼,将一双眼睛睁得圆愣愣的,南怀慕见了觉得可爱到不行,将那托了一半的盘搁置着,亲了亲褚云的额头。
褚云张了嘴,想说话,却只是呼出一口热气贴在了南怀慕掌心中。
南怀慕快活得意,便接着往下讲:“初见你那日,便是抽取玉势那时,当初,我心神动荡,却因过于天真,只将那份悸动当做怜惜,后来才知,原来那就是一见生情。”
褚云在听闻前半句之时,脸上便染了艳红。
南怀慕知褚云并非冷情之人,再接再厉地说:“你若愿意,不妨与我一试。这世间,我所求不多,只想与你与此间共度一生,护你周全。”
“夫人……”褚云的腰背已经僵直,她何曾听过如此动听的情话。从幼年起的恐惧,到后来的麻木,本以为自己蹉跎一生,不过是在刀尖上打滚,迟早血肉模糊,凄苦离世。后被送于他人,也不过是换个死法罢了。
她当初便想着,若是有谁会对她好,她便千万倍地还回去。因此,在夫人为她神色淡和望来的一刻,她早已交付了心,决意追随夫人一辈子。刚刚的心悦二字,引得她心神震荡,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夫人竟还说出了这番话来。褚云觉得此生已然无憾。
“夫人。”褚云又黯然的念叨了一遍这两字,短短二字,悔恨决然,闻不得一丝情意相通时的欣悦。她多希望自己没有入过玲珑阁,服下那颗毒丸。现在,身子残破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回应夫人的感情,到头来依旧是凄凉悲苦一声叹。
她,不配被夫人看重!
褚云忍住哀痛,沉声道:“下属无能,还请夫人另寻他人。”这样便好,她如此安慰自己,只要这样,夫人定会寻到更好的,比她好一万倍的人。——褚云觉得眼前发黑,胸口痛得无法呼吸。
周围寂静无声,连隔壁的打鼾声,都瞬间消失了。
过了许久之后,南怀慕才问道:“你是这样想的吗?”
褚云低头跪于床榻之上,重重的磕了头:“是。”
“你骗人。”南怀慕令褚云抬起头来,质问道,“今日你和那个黑脸男子说的药,是什么药?”
褚云一惊,知晓那日与玲珑阁影一争执时的那番话,定是被夫人听去了,只是不知听了多少。
她略略有些紧张,含糊道:“强身健体之效的药。”
“是玲珑阁控制死士的药丸吗?”
褚云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是。”
南怀慕掏出一瓶白瓷药瓶道:“那这是什么?”
褚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兜,里头竟然一瓶都不剩了,她猛地抬头看向南怀慕,南怀慕也看着她,一双眼里平静无奇。
褚云怎能忍受南怀慕这般淡漠的眼神,她瞬时心如寒灰。
末了,她不敢再欺瞒,只得低头说道:“是玲珑阁的药。”
南怀慕晃了晃瓶子,不满道:“你莫不是因为这药,才不和我在一起?”
褚云苦笑:“夫人不知,这药一月需服一次,而下属离了玲珑阁……却只有百颗药丸而已。”
“若是我能解你身上之毒呢?”
褚云道:“此药流传三百年间,有逃亡在外的弟子欲寻解药,却皆无解。”
南怀慕问:“你愿不愿信我。”
褚云答:“下属早已全然托付于夫人。”
南怀慕心生欢喜,手指与褚云的相扣:“此等解药并不难做,我定让你安然过了这一生。”
不知为何,褚云对南怀慕的这番话信了十成十,她本便是因不愿拖累夫人,才选择重归黑暗,如今夫人竟说可以解了此毒,她信夫人,既然夫人说可以,那边一定可以。
褚云脸上浮出一丝宽松,后道:“下属,愿、愿与夫人……”后面几字,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南怀慕见她面红模样,便知褚云想要说什么,心头一时欢喜至极,爬到床上将她抱住,却还不敢过于造次:“那我刚才所说的,你可曾信?”
褚云略微有些羞赧,低声说道:“其实下属,早已知夫人已成他人。”
南怀慕又惊又喜:“你怎知晓?”
“那药丸上毒性过重,下属一嗅便知。”然而她却没有阻止秦雀儿吃下那颗“送子丹”。
褚云闭上眼,不齿于自己的丑陋内心。在这暗无天日的岁月中,她被秦雀儿践踏、鞭笞,在这里只会不断回忆起幼年时刚进入玲珑阁的恐惧,终日伴着的,不过是怨毒的咒骂与深闺妇人的诅咒。
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劝阻,否则,如何能遇见一个如此真心的人。
褚云的内心出现了一瞬的扭曲,对于自己的见死不救快意满满,她微微笑起,将尚未出口的半句话咽下肚:这里,不会有人对她这么好。这才是她能断定夫人已非夫人的真实原因。
南怀慕将前因后果在脑中过了一遍,豁然开朗。她将褚云环入怀中,道:“莫担忧,我定会一辈子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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