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的孤舟,在黎明的微光里,靠上静静的码头,几条秃毛的老狗,在河岸上不耐的仰起头,轻吠几声,若说是警示,倒不如说只是为了表示抗议,抗议突如其来的叨扰,乱了残羹剩饭,半截碎骨的美梦。
游荡着的更夫,也寂静了。
一盏不甚明亮的孤灯,结束了小舟上不停的窃窃私语。
人,在走散了以后。只那空荡着的扁舟突然释放了压力,在水面上狠狠的窜起来一回,又跌落去,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静静的楣水。
离那码头,不远的彼岸上,一处浓密柳枝下,站着一魁梧,一消瘦的身影。听着隔岸上掩门的声音。那道消瘦的身影,这才突然的一阵噼噼啪啪,身体里传来骨节的爆鸣。
佝偻着的背竟又重新挺直起来,眉梢上,还挂着浓浓河雾浸过的露珠,也带着蒸腾的热气。
“怎么样?”声音虽低,但挡不住,那刚烈的浑厚。若是十在此,一定听得出,这份熟悉,所对应的那个人——巴布苦。
“越来越好玩了。”那道挺立起来,但仍藏在蓑笠里,一副艄公打扮的人,露着年轻而文质彬彬的面容,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很是玩味的盯着那道遥岸上的门户,头也不回的开口。
“诶,这小少爷,你接触下来,如何?”
巴布苦沉默着,像是凝思了片刻,这才郑重的开口。“看不透。”
“呵呵……”
“有什么可笑,我就是看不透这些小娃儿们,小小年纪,心思老成得跟鬼似的。”
“错了,老牛,这小子,真是异于常人。”
“哼,我知道你这鬼影,看人的眼光毒,用不着显摆了。”
“不,说一件你不知道的,刚才,这小少爷,曾一心求死。”
“什么?”巴布苦猛然一惊!
“这就是我看不透的地方,那一会,真是诡异。他刚才吹出来的曲子里,那样凄惶缥缈,广而无垠,大有飘然欲去,别无依恋的境地……哎,亏我在这条道上,浸淫数十年,竟不想,全然不如一个娃儿。
不,这绝不可能,他这样一个小孩,怎能有这样的心境,能奏出这等曲子来?
老牛,老实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别有高人教导。”
“得了,你拉倒吧,除非宗师,否则没人还能隐在暗处。”
那道鬼影依然困惑的摇着头,眉尖一展一收,右手上不自主的,模仿着弹奏瑶琴的动作。
“老鬼,你刚才说,这孩子一心求死是什么意思。”
梅影轻轻扣动的手指,木然的僵住,仰起头来望着那边门户上挑着的街灯,一时间,沉默起来。虽然,他二人之间,向来他最擅言辞,但是此刻,却也正字斟句酌,在思量里组织你所闻见的一切。
可惜,不等他慢慢的回味全,这二人,身躯倏然一动,早消失了踪影。
不大一会,一名黑衣的夜行者,渐渐的靠近蕙芷坊,熟练的翻过院墙,院子里,传来一声吱嘎的轻响,便有寂静下来。
螳螂捕蝉,两队不同方向上,沿着民居的墙角,也出现诡异的身影,在探清那黑衣人的去处后,各自在那墙角下,留着暗记,片刻后,离开了。
“看清了吗?”
“嗯。”
“动手?”
“不,我还想看看,这位小少爷,到底想做什么?”
“有必要吗?”
“今晚之前,没必要,但从此以后,很有必要。”
※
十再次醒来的时候,早已日正中天,是这一天的正午了。床,还是昨夜躺着的那张床,唯一不见的,是曾在身旁,那般肆无忌惮打扮梳妆的丽人。
便只在脑海里,自寻追忆那香艳。他用手轻轻的捻着那百花纷繁的被面锦缎,而后,还俯下头,嗅了嗅,一股芝兰的清香,沁人心脾。
“还真是一如其人。”
十在床上坐了起来,自顾着笑了笑,却又立时,皱了眉头。
人心,总是很奇怪的东西。
当楣姝的那滴泪水,落在他眼中的时候。十的内心的深处,只觉得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的拨动了,而后,这浅浅的一滴泪,竟成了浩淼的汪洋大海,淹没一切的城池堤岸,泛滥成灾。
当然,这也仅仅限于情感、心理的潮涌罢了,别的,还暂时谈不上。
可是,即便这份波动,也足以让十在内心里,重新审视这个人。
于是,从断断续续的开口,到无所不言的畅谈,很多的事,和盘而出。
而其中,最让十惊诧的,是楣姝的身份。
楣姝在十五岁的年纪,接过师傅的衣钵,执掌这楣坊一带,歌乐坊中最为声名显赫的蕙芷坊,这数年来,几乎在原来的基础上,更上层楼。自然,这其中,有她的长袖善舞,婉转清丽。但其实,背后更大的原因。便是在她十六岁那年,遇到的贵人,在背后的支持。
虽然,当时的她并不知道那贵人究竟有多贵,只是知道,要在这楣坊落脚,必要有所依靠。但却在后来,总算明白得。当日看中她的那位,便是如今在大盛国权势赫赫的长公主——蓉荛,也便是圣上在诸公主里,明旨封赐的大成公主。
大成公主当年找上楣姝,原是看她面容清丽,歌喉婉转无匹,不过,是想充了教坊司,随她进宫去。
然而,这楣姝在这蕙芷坊上千万般缠绕,哪里还去得。大成公主,见她如此留恋于外间,加之彼时,正好圣上赐了大婚,一念转过,也就罢了。
不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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