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现在不想跟你讲话。〃阿绿说。
〃我知道,因为听过好多次了。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我和你的关系,你真的是我少数的朋友之一,不能见你真的好难受。我几时才能跟你说话?至少应该告诉我这个吧!〃
〃到了适当时候。我会主动找你的。〃
〃你好吗?〃我问。
〃还好。〃她说,然后挂断电话。
五月中旬,玲子寄来一封信。
〃谢谢你定时来信。直子欢欢喜喜地读了,我也借来看了。我看你的信,不介意吧。抱歉好久没写信给你了。老实说,我也有疲倦的倾向,而且没什么好消息可说的。直子的情形不太好。前些时候,直子的母亲从神户来,和我、直子、专科医生四个人一起j谈了许多,最后达成协议,暂时把她转去专科医院进行集中治疗,看看结果再回来这里。直子也希望留在这里治病,我也舍不得和地分开,而且担心她。可是坦白地说,在这里逐渐不容易控制她了。平时没什么事,但她经常情绪很不稳定,那种时候我们不能离开她半步,因为不晓得会发生什么。直子有严重的幻听,她把一切关闭起来,钻入自己的牛角尖。
因此我也认为直子暂时进去适当的医院接受治疗是最好的事。虽然遗憾,但没办法。就如以前告诉过你的,耐心等待最要紧。不要放弃希望,把纠缠的线团逐一解开。不管事态看起来如何绝望,一定可以找到线头的。周围纵然黑暗,只好静观其变,等候眼睛适应那种黑暗了。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直子应该移送到那间医院去了。联络得太迟,我也觉得抱歉,可是许多事情都是匆匆忙忙之间定下的。新医院是一家有定评的医院,条件很好,也有高明的医生。地址写在下面,请往那边写信。我这边也会得到直子的情况,届时再告诉你,但愿有好消息可写。想必你很难过,但不要灰心。直子不在以后,仍希望能给我写信来……即使不经常也好。再见。
这年春天我着实写了好多信。每周给直子写一封,给玲子也写,还给阿绿写了几封。在大学教室里写,在家把〃海鸥〃放在膝头俯着桌子写,间歇时伏在意大利饭店的餐桌写。简直就像通过写信来把我几欲分崩离析的生活好歹维系在一起。
〃由于不能同你说话,我送走了十分凄楚而寂寞的四月和五月。〃我在给阿绿的信中写道。〃如此凄楚寂寞的春天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早知这样,让2月连续重复三次有多好。现在对你说这话我想为时已晚……那新发型的确对你非常合适,非常可爱。眼下我在一家意大利饭店打工。从厨师那里学会了做极细的面条,十分好吃,很想几天内请你品尝一次。〃
我每天去学校,每周在意大利饭店做两三次工,同伊东谈论书和音乐,从他手里借来几本巴雷斯看,写信,同〃海鸥〃玩,做细面条,侍弄庭园,边想直子边取乐,一场接一场看电影。
阿绿向我搭话是6月快过完一半的时候。两人足有两个月没开口了。上完课,阿绿来我邻座坐下,手拄下巴,半天没有吭声。窗外雨下个不停。这是梅雨时节特有的雨,没有一丝风,雨帘垂直落下,一切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其他同学全部离开教室后,阿绿也还是以那副姿势默然不动,一会儿,从棉布上衣袋里掏出万宝路街在嘴上,把火柴递给我。我擦燃一根给她点上。阿绿圆圆地噘起嘴唇,把烟缓缓地喷在我脸上。
〃喜欢我的发型?〃
〃好得不得了。〃
〃如何好法?〃
〃好得全世界森林里的树统统倒在地上。〃
〃真那样想?〃
〃真那样想。〃
她注视着我的脸,良久,把右手伸出。我握住它。看上去她比我还要如释重负。阿绿把烟灰抖落在地板上,倏地起身立起。
〃吃饭去吧,肚子贴在一起了。〃阿绿说。
〃去哪儿?〃
〃r本桥高岛屋商店的食堂。〃
〃g吗故意去那种地方?〃
〃隔些r子我就想去一次那里。〃
于是我们乘地铁来到r本桥。也许从早上就开始下雨的关系,商店里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影。整个店内充溢着雨气味,店员也因无所事事显出无聊的神情。我们走到设在地下室的食堂。细细看了一遍陈列的样品,两人都决定吃盒饭。虽是午饭时间,但食堂里人并不挤。
〃在商店的食堂吃饭,这可是相隔好久的事了。〃我一边说一边端起几乎惟独商店食堂才能见到的光溜溜的白茶杯,喝了一口。
〃我喜欢这样。〃阿绿说,〃觉得好像做了一件特殊事情。这大概同小时的记忆有关,小时很少很少由大人领着逛商店。〃
〃我倒好像常逛,我妈喜欢逛商店的。〃
〃真好。〃
〃也谈不上好不好,我本来不乐意去什么商店。〃
〃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好是指在大人关怀下长大。〃
〃嗅,独生子嘛!〃我说。
〃小时候我就想好了,长大后一定一个人来商店食堂饱饱吃上一顿。〃阿绿说,〃不过也够无聊的,独自在这种地方毛毛草草吃顿饭,哪里能有什么意思。既不是特别好吃的东西,又乱哄哄地让人心烦意乱,空气又糟,光是地方宽敞。但我还是时常想来这里。〃
〃这两个月好难熬啊广我说。
〃从你信上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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