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光影里,两道白衣映着**银素,活生生,绘出一片盖世清冶。
伊祁箬带着些笑意,淡淡道:“刚巧,本宫也正想见王婿。”
说话,两人并肩,随残阳信步。
“听说,前几日两色城中偶得一要犯,身份特殊,很受重视不说,更得沈太仆舆马押犯,神机营护送回京,一路八方侧目,很是有趣。”
果然,此事不需自己引导,他便不得不问出口。
伊祁箬垂眸一笑,鬼面遮掩了神态,却遮不住悠然的情绪,“在本宫这儿,王婿有话大可直说。”顿了顿,她暗自瞥了他一眼,平静道:“聂逐鹿的事与君相关,阁下想知道什么,本宫都会解答。”
见她如此一针见血,沐子羽也不意外,随即浅笑一声,道:“帝姬说笑了,不过是物议沸腾,方才白问了一句罢了。敌国余孽,能同在下有什么关系,在下又何至于追根究底呢?”
悠悠淡淡,很是诚挚。
“没有关系么?”宸极帝姬饶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弦外之音分明,却不道破,只轻笑了一声,收回目光,远远投去,“会有关系的。”
沐子羽淡定如初,含笑道:“帝姬此言,羽愚钝不解。”
说话,转角一拐,又是另一番景色入眼。
伊祁箬暗自一笑,自是无意为他释疑,开口却忽然提起了回峰家事:“守成王遣阁下伉俪来朝,曾借王姬之手,上呈密书一封,不知个中内容,王婿可曾窥之一二?”
他眼角弯的好看,施施道:“既是密书上奉之物,羽自不敢僭越妄动。”
宸极帝姬心头一笑,嘴上道:“那也就是说,守成王在信中为阁下求取帝都官职之事,阁下同王姬,也是不知的了?”
前头一片松竹入眼,青翠高雅,宛如名士无双。
可这性自fēng_liú真名士,举世所望,又能得几人?
伊祁箬正暗自慨叹,便听身边顿了半晌方才启口的人说道:“岳父行事,自有其考量,羽虽不谙,然落地不朽之念,却与岳父大人不谋而合。”
“哦?”伊祁箬挑了挑眉,思量瞬息,便直言问道:“守成王直言,意愿阁下与王姬扎根帝都,是怕来日世子炎年幼承王位,回峰生萧墙之祸。那王婿又是所为何来呢?”
停了停,路过一片松枝时,她伸手划过一条积雪痕迹,渺渺道:“需知紫阙诡谲,最是劳心伤神之地,真若有什么,这一条命都只得白搭进去,王婿明明有机会闲散富贵,同王姬一世和鸣,又何苦非要来搅这滩浑水?难道就不怕机关算计太聪明?”
沐子羽垂眸,眉间笑意渐收,许久未语。
过了松竹林,他慢悠悠的,终于驻步。
伊祁箬多走了一步,回头看向他的一刻,心底忽然狠狠一震。
——他在笑,可眼底,却犹如开天烈火盛放于万丈雪峰之巅,锋芒磅礴。
她没见过那张脸,现在,却又觉得,于眼前这人,似乎这双眼睛便已是一切。
倏忽间,他问:“帝姬可还记得千阙?”
“一时不忘。”
“舒蕣王姬曾说,千阙殆亡后,人间繁华,唯剩紫阙一地。”回身望向紫阙的方向,他的声音,入了她的耳,恍若自隔世传来,缥缈无端:“而我却说,在紫阙重走千阙旧路之前,竖子若有缘,必定要看一看,它的模样,是否真就如昔年千阙一般,千华万丈。”
时间似乎停滞了片刻,她还未回神时,便见他已转身,仍是一副眉眼弯弯模样,对她道:“总要知道,紫阙,是否当真配得上,同千华千阙,比肩齐名。”
这一瞬间,她很想摘掉鬼面,透亮的喘一口气,但终究却是不曾,只点了下头,眸光深浅不明,道:“王婿很有胆量,本宫拭目以待。”
举步走在一弯鹅卵小路上,过了良久,宸极帝姬才又提起话头,略有些为难的说起:“入朝封臣的事,自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要给的位子,阁下未必看得上眼。”
沐子羽偏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晃过一丝狡黠,缓缓道:“在下相信,帝姬纵然十分不讲诚信,但也定是性情中人。欠的债可以不认,可这情分嘛……总还是两说的。”
伊祁箬哼了一声,心里对他直指奈落塔人情债虽也不意外,但总还是觉得这人脸皮太厚,实难相与。
捋了捋衣袖,她道:“宗正的位子和太傅的位子。”
沐子羽心头一顿,这,倒是出乎所料。
伊祁箬也不看他,只顾自解释道:“三公九卿位上,我自己人坐着的位子,我自然不甘心分权相让,唯一这一个宗正之位,还是王恩及世家,慷慨相赠。掌我帝室宗法,说出去,是十足十的面子。”
沐子羽沉吟片刻,诚恳的看向她,“帝姬果然很了解在下。”
虽是隐晦,但也表明了此一位对他而言的不甚得心。
伊祁箬无奈一叹,道:“没办法,你来得太晚,这个位子,总是要坐一坐的。”
沐子羽看着她,也不急着说话,果然不多时,便等来了她的后话。
“至于太傅之位,则要看阁下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他勾了勾唇,心里却很是踏实,负手道:“只怕殿下需要的,不只是教养天下的能耐。”
“聪明。”她不吝溢美,堪堪道了三字:“聂逐鹿。”
确认她目光无暇自己,他眼眸方才一凛,心里情绪很是复杂。
镇定之下,他携带了些疑惑,问:“殿下要我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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