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的家就在山脚下的一片山坳里,形似一个回首四顾的牛头,所以叫牛头弯。这是一个不大的小村落,零星的分布着十余户人家,行政区划属于鲁县红乐乡牛头弯村。
小山村与世隔绝,属于“山那面还是山”的自然模式,贫困落后,也完全的自给自足,这里没有耕地,山坳外有一条大河横穿而过,盛产各种鱼类,个大肉肥,质地鲜美,再加上大山连绵,只要是有把子力气总是获得些山珍渔获,不至于挨饿,山民们生活虽然清苦,却也能基本解决温饱,最大困难还是上学问题。
最近的学校还在山南面的杨家岭,那是一个大村子,有百多户人家,周边山村的孩子都到这儿上学。当然,山里人上学意识单薄,总是把半大孩子当作一个劳动力,上得起学的也没有几个。
因此,这里虽说有个学校,却只有一个老师,一个班级,一至五年级统统在一块,再往上就只能去红乐乡里。
杨家岭有一条通往乡里的石子路,也是附近山村与现代社会联系的唯一纽带。
这条路三十余里长,还是在那个热血沸腾的橙红年代,下乡的小年轻们肩扛手挖,硬是用血和汗一点一点开凿出来的,如今过去二十年,石子路已经年久失修,坑坑洼洼。
牛头弯与杨家岭只隔了一座山头,然而山林茂密,杂草从生,山间小路完全是原始状态,没有几个人走过,想要翻越,也要三五个小时。
姒家父母二十多年前搬来此处,渐渐落地生根,有两间土坯青瓦房,高瓴低檐,盖在半山腰凸起的一块平底上,与处在山底的同村人家相隔甚远,也不甚来往。屋后山坡是成片核桃林,屋前有一片菜园子,种了一些黄瓜、辣椒,青菜之类。
二人回到家,姒非招呼妹妹放下背篓,推开半掩着的房门,发现爸爸不在,心下一阵叹息。主屋东南角有一个小草屋作为厨房,灶上有做好的玉米渣子混苋菜粥,还热着一大碗炖扁豆。
妹妹正在菜园子里大呼小叫的找黄瓜,姒非转到屋后,有一个坟头,坟墓前立着一块粗糙不规整石碑,显然手工雕凿,水平低下。墓碑上面的字却是龙飞凤舞,大气磅礴,掩盖了石碑粗劣的瑕疵,衬托出庄严肃穆。
碑文起首写道:鸿雁折翼,孤影彷徨。
正中为:爱妻非芷烟之墓。
落款为:夫姒罡泣立。
这正是姒非父亲为亡妻所立的坟墓。
此时模糊中正有一人蹲坐于墓碑前,望着坟头出神。
姒非看着暮色中的人影,心酸异常,泪水已经打转在眼圈里。自母亲死后,一直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父亲好似忽然醒转,变得思维敏捷,做事果决起来,他以最快速度雕凿了这块碑,镌刻上正楷碑文,并打理好母亲的一切后事,井井有条。那还是姒非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识字,而且写的一手如此好字。
母亲下葬后,父亲再次沉默寡言起来,这次比以前更甚,目光呆滞,再也没有那种为人父者的温情,整日里只知道盯着母亲墓碑呆呆出神,只有叫他,才会回过神来。牵线木偶一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好意识正常,一日三餐马马虎虎能准备上,让日常劳作的姒非兄妹回来能有一口热饭吃。
“姒非,姒非……我找到一个好大黄瓜。”妹妹的声音自前院响起。姒非收拾下心情,用衣袖擦拭一下眼睛,轻轻道:“爸爸,我们回来了,我们吃饭吧。”
黑暗中一动不动的身体震了一下,木讷回答道:“哦,回来了啊,吃饭。”爬起来站定,身子摇晃几下,半晌才站稳,显然是跪坐久了,有点低血糖。
饭桌上,姒非看着爸爸日益憔悴的面庞,四十岁的人,头发花白,腰背佝偻,苍老的如同六七十一般,心下实在不忍,不顾身体疲惫,偷偷的又烤制了三个小一点的牛肝菌,一人一个,父亲吃后脸上稍有一点血色。
姒非很懂事,母亲的离去,他也很痛苦,但毕竟是十岁的孩子,却不太能理解父亲的神情失常,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纵使龙肝凤胆,又如何能够治得了心伤。
父亲不喜欢妹妹,这是姒非从他偶尔流露出的眼神发现的,而妹妹年龄太小,都是哥哥在照顾,对于爸爸的感情只有一个概念,即使姒非整日里的灌输教育也毫无作用。在小姒菲的脑海中,家里虽然有三个人,可亲人只有哥哥一个。
姒非十分庆幸将妹妹扶养成了乐天纯真,万事不萦于心的性格,否则,这样的家庭环境,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一种摧残。
吃罢饭,收拾妥当,姒非安排爸爸回房间休息,又将迷迷糊糊的妹妹抱回自己房间,放在靠南的小床上,小家伙虽然气力惊人,精神充沛,但毕竟仅仅五岁,脑袋占到枕头不久便酣然入梦,口水横流,不时咋吧一下嘴唇,估计是梦到了什么美味。
姒非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回到自己床上,翻出一本初中教科书,版本老旧,书页早就毛了边,看封面竟然是橙红年代的书,写满了标语和口号。
夜已经很晚,周围静悄悄的,偶有远山传来几声兽吼。姒非坐在小院子里生一堆火,左手翻着书,而右手则拿着一个个大大的珍品菌菇,直接伸进火中,慢慢烤制烘干,脱除水分。真是可惜了,如此罕见大个的真菌美味即使在山里也是不多见的,如果能够及时将鲜品运往国外,定能卖出天价,可是山路封锁,也只能烤制成干品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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