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文美时常对自己的丈夫自我解嘲,如果丈夫有朝一日变了心,她作为妻子也会试着去原谅他,只要他肯改过。他对此并不在意,只当是妻子的玩笑话。但事后的安在平曾对我说,能说这种话的女人她的情感世界是不健全的,即便她选择了婚姻,但还是对婚姻心存戒心,可想她的压力是巨大的。一面努力试着像正常人那样豁达超然地面对爱情,一面又视这份感情为不可侵犯的一方净土,越是极端越是害怕自己会像父母那样悲惨。尽管内心努力试着要看开一些,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在自我欺骗,因为她的经历让她根本不可能看开。既渴望拥抱自己的爱情,又不敢去轻易相信它,这种矛盾感让她的内心越发敏感。
这样的妻子曾一度想通过学习心理学来改善自己的状况,可结果却适得其反,心理学的确让文美的内心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但这仅仅是变化而不是转变,心理学的理论知识在她的心里不断升腾和发酵,她并没有用以改善自己的心绪,更多的时候是拿起心理分析的知识武器去迎战身边的人群,以胜利的喜悦感和成就感来抚慰内心的不安。她对眼前的人和事,最爱说的话是“肯定会这样的,没错的,你看吧,一定会的”。那种语气和神态活像一个先知。
一段时间里,随着公司业务的繁忙,安在平开始变得下班不愿回家,经常有意地在外面逗留到很晚才回去,有时也会喝得泥醉不堪。那段时间他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妻子充满猜疑的眼神,和一副神经质的面孔。他的失望和倔强并没有给文美的伤口带来足够的愈合时间,反而让这种不安要素继续在两人间无情地发酵着。
一个月后,安在平繁忙的工作开始告一段落,以往紧张的节奏也逐渐缓和下来,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妻子的态度有些不近情理,便又尝试着重新融入家庭。安在平的回归似乎很顺利,很快的一切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相信时间是治愈心灵的最佳药剂。
两个月后,安在平得到总部的派遣,随上司前往泰国,在临行的前夜,文美一再叮嘱丈夫,在外面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让别人产生误会,以至于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已经悔改就不要再从蹈覆辙。妻子的言语越发剧烈,语气从叮嘱变成了告诫,安在平这才意识到文美仍旧对自己有所警惕,她仍旧没有从上次的阴霾中走出。
安在平勉强地压抑着内心的不满,他实在不想在临行前跟妻子大动干戈,或许妻子说的是气话,等自己回来后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就让时间去解决一切吧。然而安在平想错了,直到他从泰国返回日本后,文美仍然没有改变,也许从丈夫下班后不愿回家的那段时期开始,文美的心就已经发生变化了。释迦摩尼如是说,每一件事都正好是在对的时刻开始,不早也不晚。可有的时候,我们往往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勇气来经历生命中的这一时刻,无论这一时刻是好是坏。但这次对于安在平一家来说,或许是最为糟糕的了。
他又开始晚归了,甚至有时夜不归宿,他经常去住胶囊旅馆,偶尔也会借工作之机下榻高档的宾馆。他会给妻子打电话,但交谈的唯一内容就是今晚谁去接女儿,谁来替女儿做晚饭的事宜。安在平把多半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在他看来,只有工作的时候他才感到快乐,才感到有价值。面对一个时常夜不归宿的丈夫,妻子一方又会作何想呢,自然不会和好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便是。
而安在平一方并不在乎文美的感受,事已既此,一切都无所谓和无所求了。他拼命地投入到工作中,甚至有时会睡在办公室。有时他也曾想找个女人来发泄一下心头的苦闷,他感觉这种苦闷已经淤积得太深了,但他说他不想那么做,那样的话就不是自己了,然而他却真对自己产生了质疑:“我到底是个什么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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