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梅花开了。
柱子最喜欢那血瓣梅,白色的花瓣血红点点,在寒风中傲放,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觉得大哥讲的梁山好汉,就有点这种味道,也许,人就是要在些许血腥中,才能将自己纯洁的灵魂绽放。
这天黄昏,他从周得禄的粮店出来,去码头和大哥回合。在一家公馆不远处的一条陋巷内,他看见围了一大群人。
“好可怜哦!”
“好造孽噢!”
“哪个帮帮他们吗?”
他挤进前去,看见6、7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他上前一问,原来是这家公馆常有泔水放置在公馆外等人收取,而这几个少年常常前来找些吃的,经常把公馆外弄得很脏。大家怀疑公馆里不知道是谁起了狠毒,在泔水里掺了老鼠药。这些少年又来寻食便中了招。
柱子顾不得许多,他看见不远处正好有一个粪桶。他提了过来,舀起粪水,挨个往嘴里灌。又有好心人前来帮忙。灌完粪水,柱子便捏起拳,在每个人肚挤眼附近,按照父亲教的方法按压,一会有人就吐了起来,但也有两个没吐。
柱子站起身,左右作揖,求大家帮忙找大夫,却见大家都摇头叹气。柱子很生气,这些人在旁边个个都口说菩萨语,都好似热心肠,但一动真格就无人援手了。他随即想起了《增广贤文》里的一句话:“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
于是他立刻释然了:“也是,这得要多少钱。这年头,穷人的命不值钱。他一路流浪到这里,路边见过多少尸首?大家自顾都不暇,能口热心热也就是热心人了。”
他想,祸事是那公馆的泔水惹出来,他们应该会帮忙吧,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便去拍那公馆的门,没有人应。
柱子只好借了个板车,将七个少年堆在板车之上,独自向小庙推去。
正是年关将近,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白雪,车上的少年却个个破衣烂衫。
公馆前大红的灯笼、朱红的大门和门上那黄灿灿的乳钉,在白雪的映衬下分外耀眼。一对石狮张牙舞爪,格外威风。
柱子一边走一边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人和人差别这么大呢?有的人这么富,有的人却要这么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如果是,自己也一定要改变它。
庞有计在码头等了好一阵,不见柱子来,有些奇怪,便也回到庙中。小庙烟雾缭绕,飘来的却不是饭的香味,而是草药的味道。老二正在忙着往几个少年的嘴里灌着什么。
庞有计走进庙里,摸了摸离得最近的那个人的鼻息:“死啰!”
他又摸了一个:“死啰!你把这些死人都捡回来干啥子哦,丢出去。快要过年了,不要沾晦气。”
他看见老二冲着他笑。他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他不再说什么,只坐在一旁看着老二忙。
夜深的时候,柱子忙完了。
他走出小庙,只见星空朗朗,蛙声脆脆。他合起手掌,对着四周拜道:“我本不会行医,可是他们太可怜了,求求各路神仙保佑,帮我把他们治好。”
天亮的时候,柱子发现有两个死透了,其余的还好,其中有一个竟是个女孩子。柱子不由想起了秋荷,想起自己给秋荷治病的情景,却不知道那个小妹妹有没想起过自己。
他在一片竹林深处挖了个坑,把两具尸首埋了。又请大哥帮忙照顾病患,自己推了板车去还,接着去周得禄处干活。
周得禄却是个大善人,从人处听说柱子救了几个孩子,便来找柱子说话。得知死了两个之后,竟大为同情,临走时,塞给了柱子一个洋钱,又给了一袋米,少许肉,一些菜。
黄昏回家的时候,柱子看见那个公馆竟打开了大门,热热闹闹的,不时有人进出。
他不禁又想,同样是有钱人,周老板和马老爷就是这样的好人。这个什么破公馆,人怎么这么坏呢?
回到小庙,柱子高兴地看见,那剩下的五个人都活过来了。大哥正一边给他们分米汤,一边说:“喝点米汤就可以走了,我们这小,昨天一晚都没地方睡。”
看见柱子回来,几个人都爬起来给柱子磕头。柱子不好意思了,一边胡乱地摇着手,一边躲。
庞有计正等着柱子回来做饭,看见柱子手里提着米,还有菜有肉,就高兴起来:“你从哪弄来的?”
“周老板给的。”
柱子没有说洋钱的事,他想自己身上还是应该放一点,如果昨天有钱在身上,说不定那两个就不用死了。
吃饭的时候,柱子只给那五个人每人些稀饭。看见他们都望着肉直咂嘴,就笑着说:“你们现在最好不要吃太结实太油腻的东西,身体受不了,过两天。”却又给他们每人舀了点肉汁。
这天晚上,他向庞有计请教心中的疑惑,平生第一次听到了“压迫”这个词,也平生第一次知道了,由人组成的这个社会,竟然是个非常险恶的江湖。
五个人好了,却不愿意走。
庞有计赶了好几次,他们只每天围着柱子。
柱子只笑。
原来这五个人和那死的两个,都是难民。在战乱中没了父母,只好结伴求生,并义结金兰。柱子听了就更加痛恨当兵的了。
死的那两个是七个人中的老大、老二,老三姓赵,老四姓吴,老五就是那个女娃,姓田,老六姓刘,老七也姓刘。都没正经名字,平日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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