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两个小黄门搀扶着已经跪了一个时辰的沈溪石和杨国公杨仁朴进来,两人又跪在一早备好的蒲团上行礼。
元帝眼睛朝下觑了沈溪石一眼,“彦卿,可知错了?”
沈溪石以头叩地:“求陛下明察,臣并无过错!”
杨国公的眉峰立即紧皱,尚未喝骂,便听上头官家冷笑了一声,“哦,沈溪石,你将杨国公府上的世子打得鼻肿脸青的,还有理了?”
杨国公匍匐在地行礼,感激地道:“陛下明察秋毫!”
沈溪石淡道:“杨世子深受国公爷疼爱,素来脾气乖张,行事有违公府规制,臣和国公爷同朝为官多年,有袍泽之谊,昨夜偶见小世子众目睽睽之下戏弄良家子,有伤公府脸面,是以出手教训了杨世子,以免损了国公府的清誉。”
沈溪石一句一句说得煞有其事,一脸肃正,完全是为杨国公府颜面着想的模样,一旁先前还谨小慎微,不敢出大气儿的朱澜头低得更低了,紧紧咬了下唇,以防自己笑了出来。
桂圆公公轻轻瞥了朱阑一眼,朱阑吓得身子一缩。
杨国公气得头发晕,一双上了年纪的铜铃眼直瞪着沈溪石:“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元帝眼中闪过笑意,却不好拂了老国公的颜面,不然回头杨惠妃又要在他跟前柔弱地哭上几回,沉吟了一会,对杨国公道:“老爱卿,依朕看,此事怕是有误会,彦卿自来与叔岱无瓜无葛的,想来不会无端挑事儿。”
他何止是挑事儿?自家那孙儿给他打得连爹娘都识不出了,一张脸肿得让他这老头子看了都触目惊心,不然他也不会来宫里为自家孙儿讨公道。
却不防两人先前在陛下跟前言语不和,吵了起来,官家一气之下让他俩在外头跪一个时辰清醒清醒,虽是难得的冬日暖阳天,但是北风依旧吹得人脑袋疼,他这般大年纪,比不得沈溪石二十啷当岁,真是能闹腾的年纪。
官家这般说,一心进宫要为孙子讨公道的杨国公爷也不敢再多言。
元帝见杨国公算认了这个栽,暗暗瞪了一眼沈溪石,吩咐桂圆公公去取了一套白玉三鹅笔架送给杨叔岱,“年节下的,给小世子压压惊!”
杨国公见好歹为自家孙子讨了一点东西,面上也缓和了一点,“老臣代不孝叩谢陛下赏赐!”
等杨国公退下去了,桂圆重新拿了一张更绵软的大红蜀锦夹棉蒲团来,沈溪石席地坐在了上面,元帝绕过龙案,弯腰抱起了地上的橘猫,一边逗着猫,一边踱到沈溪石跟前:“说吧,想的怎么样了?”
御书房里一时静默了下来,桂圆公公眼皮微微一跳,官家说给沈枢相三天的时间考虑是否要和魏三娘子成婚,若是三天后他还没考虑好,官家便直接下圣旨赐婚!
今天正是第三天了!
桂圆公公见先前还闲适地坐在蒲团上揉腿的沈枢相脊背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只听他暗声道:“陛下,微臣不能答应!”
元帝将猫递给了桂圆,在沈溪石跟前来回走了两步,不轻不重地用粉梆黄缎的靴子踢了他一下,“你说说,为何不能,朕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能说出让朕无法反驳的理由,朕就不再管此事!”
元帝的口吻,完全是长兄对于幼弟的爱护,沈溪石不是不知道,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拒绝的话才会如此难说出口。
半晌,沈溪石才艰涩地道:“微臣,不想欺瞒陛下,微臣早已有心仪的女子,只是此女子对微臣心存芥蒂,尚不愿意嫁给微臣!”
元帝不想他会说出这番话,气得笑了起来,“好你个沈溪石,怪道死活不愿意娶妻,却对朕半句口风都不露,怎么,你以为朕还能杀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沈溪石低着头,并不解释,当年顾家的火灾,他至今也没查出源头,官家虽然也下旨让京兆尹查出火灾的缘由,但是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坊间都在传是因着顾家欺君罔上,有谋逆之嫌,官家才痛下杀手,他当年尚青涩,与顾家的联系也只有一个顾言倾,许多事并不清楚。
他不能让言倾置于未知的可能存在的险境。
元帝对着这块石头气得胸闷得慌,摆手道:“滚滚滚,别在朕跟前杵得让人心烦!”
却也没再提让他娶魏三娘子的事儿。
沈溪石再以头触地,恳声道:“微臣谢过陛下!”
等沈溪石走了,元帝气得肝疼,桂圆公公躬身上前宽慰道:“陛下,奴才揣度沈枢相这心仪之人也是近日才有的,想来那边小娘子还没答应下来,是以他不好在您跟头提,等那头成了,还不得求到您跟前来给夫人讨一个诰命。”
元帝冷哼了一声,“到那时候,看朕理不理会!”
桂圆公公又道:“陛下,今儿个上午,惠妃娘娘派人送了两次炖盅过来了,奴才见主子在作画,都拦了下来。”
元帝背手,有些头疼地道:“还不是为着彦卿打了她弟弟的事儿。”
桂圆笑道:“也是陛下疼宠惠妃娘娘,不然怎会有这些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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