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妃母戴的璎珞中间,常年垂的是一颗瓷珠。里面藏着什么,你看过吗?”
朱祐樘想了想,道:“我见过瓷珠了,不知道里面还有东西。能让妃母贴身珍藏,须臾不离的宝物,一定很贵重吧?”
“嗯。”他点头,道:“那是她亲生儿子头顶剪下来的胎发。她畏惧天命,怕会害了儿子,不敢亲近,不敢养育……可是,在她心中,这世间所有金珠玉器,宝石珍玩,都远不如儿子的一绺胎发贵重。”
朱祐樘还不懂这样的感情,也不知道其中所指,只是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难受。
商辂离职,皇帝内廷外朝都没有了能够制约的人,行事越发任性。除了用心教导儿子以外,对于朝政几乎是想到才去处理一下,平时都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耽于游宴雅会,斫琴调弦,词本曲艺,书画自娱,每日尽情玩乐后,才好休息安眠。又迷信方士,滥封传奉官,即使她没在宫中,也时常往安喜宫里搜罗奇珍异宝,等她回来共赏。
万贞一年到头回宫的居住的时间少,又顾忌天命,不敢再插手朝政,只能偶尔劝上一劝。她劝的时候,朱见深答应得好好地,也真会裁撤一部分侍奉官,但过后又容易故态萌发。
他从小到大,受的约束太多,想得到的东西却一直没有得到,如今任性骄纵,其实不过是一种对自己的补偿而已。万贞心疼他受过的委屈,加上如今对朝政的理解日深,知道对于立国已近百年的王朝来说,理事自有定规。除非需要革故鼎新的大方针政策,一般事务其实皇帝能起的作用不大,他精力不济,偶尔偷懒,对朝政的危害有限,便不强求。
万安见皇帝常有倦色,理政潦草,以为他精力不济的原因都在女色上,居然借递奏折的机会大献房中术和媚药。朱见深接到这样的东西,啼笑皆非,本想斥退了他。转念想到万安是他摆在内阁为万贞护持以后的人,若被斥退,只怕立即就要让外朝官员误解他是对万贞不满,群起攻诘。因此尽管万安所进之物荒唐,但他也只是让梁芳弄了个小匣子装着藏在书房里就算了。
偶尔想起万安的误解,他气恼之余,也不免有些怅然。他在贞儿面前,总是充满热情和渴盼,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急切的想和她一起探索享受,似乎永无厌足,一直腻在她身上才好。
可现在她不在身边,不再管束,放任他嬉游后宫,群粉围绕,他却又提不劲来。甚至就连在她身边时看到别的漂亮女子,偶尔会有的异思也没了,一切都索然无味。
周太后见儿子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不免有些心紧,忍不住召他过来问:“我听人说,你常服助兴之药?”
朱见深虽然孝顺,但对母亲的不满也不少,日常偶尔也免不了要刺她一句:“母后以前不是怪儿子后嗣不丰嘛?”
周太后急了:“求嗣你也不用服这么多药啊!到底有虎狼之性,难免伤害根本,你可莫步了景泰后尘!”
朱见深连房中事也被老娘管了,心中也颇为尴尬,一时无言。周太后提到景泰,自己也被吓坏了,忍不住问:“以前她……不是不让你服药的嘛?”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自然兴奋激动,哪里用得着服药?朱见深不好和老娘谈论这个话题,再一想朱祐樘都十七岁了,将要选妃成婚,算是长大成人了,便回答:“儿以后都不服药了。”
周太后松了口气,但她毕竟也是经过事的人,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儿子这话背后的意思,一时心绪复杂,问道:“她究竟有什么美的?”
朱见深沉默了一下,道:“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她在身边,我才心安。”
她才是他能够安心休憩的港湾,是他可以尽情放松的归依,没有她在身边,这世间的一切,都只让他惶然。
可是,她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
她会不会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就不再回来了?
他满怀惶恐的出了仁寿宫,回到安喜宫,站在云台上望着庭院中盛开的菊花,只觉得天地苍凉,孤身寒寂。
秋日的夕阳缓缓地沉没,他失望的收回目光,正想转身离开,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嘈杂,宫门大开,一骑白马纵蹄直入。
马上的人骑装戎服,红衣如火,鸦鬓垂云,长眉飞扬,明眸翦水,虽有满身风尘,却也带着一身明月山泉的疏朗自在。
他看到她,刚才的倦怠愁苦,突然间烟消云散,变成了满怀的欣喜,大叫:“贞儿!”
万贞纵马直到云台之下,抬头望着他,展颜一笑,天地自由,宽广无限。
他已经多年不曾见过她这么舒畅适意的笑容了,与她的目光一对,只觉得胸腔里一颗心剧烈跳动,就像少年时他初识情怀看到她一样,忍不住急步冲了下去。
万贞翻身下马,迎着他走了上去。在外面奔波寻找了十年,她从不曾在他面前说过一句不顺,一句辛苦,然而却未必没有过沮丧与重忧,此时看到他翘首期盼的模样,心中的不安,却在瞬息间平复了下来,微微一笑,问:“你随我走吗?”
朱见深欣喜到了极处,却几乎不敢相信,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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