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声道:“阿袖,你的手莫要这样用力,小心伤重。”
他觉出商雪袖手上的力气小了些,才慢慢的将衣襟抽出。
只是商雪袖的手并不老实,似乎一定要抓着些什么才放心,他握着她的手腕,道:“阿袖,且忍一会儿,不然刚涂的药就蹭掉了。”
他至今想起他在大雨的冷宫废墟中,看到尸骨的一幕,心仍是痛不可当的。
哪怕后来得知她还在这个世上,可那种痛已经成了他根深蒂固的记忆,他万万不想让他的阿袖也体味那样的滋味之万一。
“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可是,我……我哪里值得你回来找呢?若是有个万一,”连泽虞道:“阿袖,你知道什么比失去更痛苦么……失而复得以后……又复失去……所以我真的很怕……”
所以他等不得了。
七年里,他从不敢掉以轻心,天南海北,他有多么怕,在某个他顾及不到的地方,传来她的凶信。
他想,他再也无法做个合格的帝王了。
从七年前的那次别离,他就在着手安排各种事务,包括为她调理身体,包括要确保她安然无恙,包括……怎样才能离开那个位置。
天色微明。
他静静的讲,她静静的听。
直到这次春茂社和她齐齐被点了名。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全部都是他想要保护的。
不只是安然无恙,无惊无险,还有她想要做的事,她追逐的梦,她的自由自在……她只要在宫里露了面,亦或者是终于有人捅破了出来……
她那么辛苦重新建立的名声,包括她为梨园这一行所做的努力,就全毁了。
世人并没有那么宽厚,他们会把她骂到泥土里。
多年前,他以为帝王万能,结果事情走到了他无法控制甚至无法插手的地步,已经让他悔恨终身。
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他不能拿她来赌。
只要他还在这个帝位上,只要他还忘记不了她,就会有人千方百计的因为他的不能遗忘去伤害她。
他才是危害她生命的根源。
所以,本来应该再晚两年、等太子到十二岁时才发动的事,就在万寿节前,在他的暗里推动下提前了。
“皇后……她暗里联络了很多人逼宫……只是她不知道,那些人原本就是我的授意……
“只有这样,我才能将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我能将所谓的‘宫变’完全限制在连城宫内,甚至连钟宁宫都没出……
“只是没想到她恨我到了刻骨的地步,随身还带了匕首。”
他轻笑的一下:“这样也好……不然,我还愁怎么瞒过那群大臣……
“太子无辜……有个替他谋逆的母后,于名声有损,一朝天子一朝臣,看我已是回天无力,只得先顾及储君的德行不能有亏,他们在我的病榻前商议了数日,才想了个别的说法……只说是柳氏余孽行刺……这样也好……”
他感觉到商雪袖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
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直是他在说,不曾得到过只言片语的回应,只是既然开了口,就都说完了吧。
离开那个位置,自然要去到她的身边。
可是他却并不想因为这种所谓的放弃来换取什么。
他只想着,他已经错过了他的阿袖那么多年,他在变老,阿袖也在变老,很多年华错失,哪怕远远的看着,他要看到她。
连泽虞抬起手,终于轻轻落在她的发间。
“阿袖,你不要担心……我,我并不想以此来让你答应些什么……”
话音未落,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上。
她道:“疼么?”
她转了身,埋在他的胸前,哭了起来:“你若真的……我怎么办呢?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怎么办呢?”
番外二 乱丝难剪春风意(六)
建元十二年的初春,建元帝遇刺,延医一月有余,终于不治,驾崩时不过三十有七。?
年仅十岁的、宫内唯一的一个皇子、也是太子的连昭即位,是为文成帝。
行刺之人乃多年前的柳党余孽,潜伏在宫中多年,趁着万寿节前夕办寿之时混入醴泉宫。同建元帝同时遇刺的还有皇后现在已经是太后了,侥幸未死,可伤势极重,也如同废人一般。
太皇太后在丧子之痛中勉强打起精神,再度接手打理六宫事务。
宫外传言是先帝后鹣鲽情深,刺客中有一人向皇后杀去,先帝原本也是带兵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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