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她应当是能猜到我已经知道那雪霞羹被动了手脚,却一直隐忍不发没有收拾她, 但过了数月,我又忽然找上门来。想必她担惊受怕数月,滋味不大好。
我笑道:“皇后百日已过,民间禁歌舞的时日也早就过了, 有何顾忌?”
“那卢将军……”公孙霓裳试探着问。
我一直没仔细探究公孙霓裳对卢浩是否又情意,但看这个意思,似乎是有了。
只是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她也是不该对卢浩动念头的。
于是我负手上楼,“卢将军近日忙得很,脱不出功夫来。何况娘子也说了,皇后百日刚过,他是姑表姊妹,我却是两姨姊妹,论其亲疏,自然是他更亲,还敢到处乱跑么?”
走了几步,也没听见有人跟上来,于是我站在楼梯上回身,将一锭金子准确地掷中了屋中一根朱漆柱子,金锭陷入柱身寸许,将堂下来去之人都吓了一跳。我朗声道:“今日这公孙娘子我霍某人要了,谁与不许抢。”
我给出的金子够足,那一下震慑力也够强,我见诸人面色虽有不忿,却没谁敢说什么。
公孙霓裳略站了站,连忙提了裙裾追上来,“将军是想让奴陪着吃酒,还是来看舞的?”
“如今公孙娘子一舞动长安,引得王孙贵族文人墨客争相来一睹芳容,据说颇有乃祖风范。某俸禄也不是很多,若要找人陪酒还请不起这么贵的,自然是要看公孙娘子的《剑器浑脱》。”
我见公孙霓裳迟疑了一阵,轻轻咬了唇,而后才点头道:“那……将军稍等,奴这就去梳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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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霓裳的准备,不光是去换衣梳头,还命人给我准备了些酒水吃食。
七月流火,但暑气尚未完全褪去,仍旧热得人心烦。红袖招也不算什么财大气粗的所在,哪怕是公孙霓裳的屋子里也没有摆冰盘来消暑。只是她倒是机巧,用甘草绿豆沙来替了酒,备的菜也是水晶糕、葱醋鸡、槐叶冷淘这样的清凉之物。
我惊觉我才过而立却喜欢上了回忆过去,尤其是关于凌波的,常常看到一丁点与她有关的物事,便能出神许久。可分明……从我与她相识到送她进宫,也只有两年多的光景堪能回忆。
果然,得不到的,便永远是最好的。
我还是忍不住夹了一箸槐叶冷淘来尝,很是清爽,却终究欠了几分味道。用来淘汁的槐叶须得十分鲜嫩,若不然便会偏苦,颜色也不够好看;浇拌的熟油也以胡麻油为佳而非猪油;至于调味的酱汁,就更欠了些。
虽说长孙霓裳暗算过我一次断不会傻到故技重施,但也不得不小心些,只略尝了几口,便放下了。
好在公孙霓裳准备得很快,我也不曾枯坐太久。
此次她换了一身颜色艳丽的坦领,浅绯的上衣,牙白的绣花半臂,银红与胭脂交错的间色裙,朱红的披帛;头上挽着飞天髻,插戴了几枚样式简洁做工精致的华胜;面上作酒晕妆,额上贴了一枚花钿,露在外头的修长玉颈后也画了一朵繁复的莲花。
公孙霓裳的样貌也是十分美艳的,若不然,也不会名动长安了。
她携着一名抱琵琶的女子近前来敛衽一礼,与我道:“《剑器浑脱》须得有伴舞,还须得许多乐器伴奏,奴的房间不甚宽敞,实在安置不下,便自作主张,给郎君演一支新舞,还不曾给别人看过的,是化自白乐天的《琵琶行》,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我原本就不是真的来看舞的,既然还有新舞可以看,也没什么不满的,便随意点了点头。
于是她与那琵琶女又行一礼,吩咐琵琶女坐到屋角去,然后将侍女捧上的一双剑拔|出剑鞘,挽出几个漂亮的剑花,背过身去,对琵琶女一点头,摆出个起手式。
方才她拔剑的时候,我便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似是看到了正经的兵刃。而她随着琵琶声舞了这几下,我更是确定她是用了一双真剑。
若是要以剑起舞,一般都是用的假物事,不单是为了防误伤,还因为真剑的分量远不是仿造之物能比的,别说是女子,就是许多男子舞动都难,更不提舞得飘逸空灵了。
但看公孙霓裳舞得丝毫不受影响,而我又决计不会错识兵刃的锋芒,便只能说……她是用了一对特制的短剑。
看来,她是又对我起了杀心啊。
不过也对,正是这个朝局动荡人心不稳的时候,倒是个杀我的好时候。
只是我一点也不怕她——虽然我肩上有伤,也没带兵器,但我还真的不把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她再厉害,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如此一想,我便好整以暇地倚桌而坐,开始欣赏公孙霓裳的新舞蹈。
不得不说她的确很是有舞蹈天赋,且对音乐也有很高的造诣,看她的舞再听着那乐声,只觉得相得益彰,水乳|交融。
而那个弹琵琶的女子的技艺也十分了得,这样好的琵琶,从前我只听娉婷弹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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