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黯不敢去看这一切,他在建康不得不出入时,从不骑马,只乘车。包括去永福省看望亲眷和侄儿时,他也是乘车前往。他躲在王驾车銮镶金的外壳与厚厚的铁壁中,逃避这一切。假装他熟悉的帝京故乡,一切依旧,或者一切可恢复如初。他亦在车中等待岑孙吾,待岑孙吾喘如风箱的上车来,方与他并座返回尚书省。
君臣二人在车内交谈别后各自诸事,车行悠悠,不觉间行至台城东端门。突在车内听车外有痛哭之声。此已到禁省重地,何人会在此地痛哭。萧黯问随行武士,随行武士于车外回到。是几个外国人在哭。
萧黯命河鼓打起车帘,自己起身向外看。见有数名身着异邦服侍之人,围着残断金阙。当日壮丽无双的擎天金阙,如今只剩下残断的基座,脏污不堪,几乎看不清其上的精美雕刻。有一人正抚残柱痛哭,另几人在旁抹泪。萧黯命车驾停住,下车上前。
那几人看到了车驾,也看到了萧黯。前方抚柱痛哭之人,认出了他来,口中叫着,晋南王。萧黯也认出了他,他是百济国的国使,百济国王子扶余庆。数年不见,扶余庆蓄起了胡须,老成了许多。
扶余庆扶萧黯手臂,仍止不住泣涕如雨,痛心疾首道:“数年未来,想不到建康竟成了这个样子。”萧黯亦忍不住落泪。
扶余庆忍泪道:“早听闻南京遭难,未想竟致如此惨境。”又道:“前年,父王去世,长兄继位,我国内亦有波折。好不容易,诸事稍平,想着带犬子来南京看看。”旁边有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向萧黯行汉礼。
萧黯点头道:“君之子这样出息,后继有人了。”
萧黯命随从属官请百济使团入住橘台行所,凡所供应仍照往日。萧黯方与岑孙吴同车行进台城。萧黯心情沉重,只觉责任如山重压。直觉以自己之德力,难恢复江南当年繁荣,恐将负天下期望之人。岑孙吾并非不知萧黯心态,亦未必全察萧黯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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