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远自家院后。
一方足有丈余直径的大磨盘,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衬得那磨盘之上的少年身影如一叶飘萍,杳然渺微。
白路远手持一柄新的长剑。磨盘如有生命般自动旋转,他的身影也随着磨盘而游移。
旋身、展臂、挥剑,他正飞快地舞着剑,把树枝斩得乱飞,也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黑黑的剑眉上汗水滑向眼角跟双颊。
“少爷,少爷!别练了,你还是快歇歇吧!”幻巧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白路远置若罔闻,手中剑游走得更快。
虽然百条赤龙蚕完璧归还了,可一想到自己一不能修武,二不会锻衣,白路远就挺恨自己的。
整截树枝飞起,斜斜飞出,落向院门口,似乎刚好落到一个身影上。
白路远眼神余光扫去,见那身影一抬手,手并未触及树枝,树枝就自然改变了方向,飞下了院子后方的峭壁。
“爸,妈!”白路远这才发现父亲和母亲什么时候进来了。幻巧刚刚那一喊,显是在提醒他。
父亲白楠也同白路远一样的一袭白色长袍,只不过,阳光穿过树梢洒落白楠肩头,那看似布料的白袍竟显出某种金属的光泽,映衬得白楠更显伟岸刚毅。显非白路远身上衣服可比。
金璇虽已为人母,却依然俏美,只是肤色与气质少了些青春的耀目。此刻她正依在白楠身旁,美目中既有白路远所习惯的慈爱,又隐含着一些疼惜和担心。母亲一身水绿色长裙,看似光滑的布料同样在阳光下闪烁出金玉般的光泽,显然也是一件难得的战衣。
白楠皱眉,幻巧懂事地转身走开。
“现在倒是大显本事了?!”白楠方正硬朗的脸孔有些绷紧,声音不大却透出威严。
“您说吧,订婚是哪一天。”白路远汗也不擦,语气有些生硬,看似认命,却暗含着顶撞。
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却是叹息一声,声音也变温和了一些:“远儿呵,爹娘从来并没有责怪你修炼不够勤奋。你之所以修炼速度远远落后于别人,说来也都是爹娘的错……”
白路远知道父亲言下之意。此前他已经听父母说起过,白家在修炼方面堪称代代积弱,明力一代比一代衰落。为避免在这残酷的丛林世界被淘汰掉,后来,上几辈有一位长老求得一种秘术,在白家最有实力的一对夫妇孕育下代之前运用,便有希望激发胎儿的先天明力。
这种秘术,成功帮助改变了白蒙岭的修炼颓势,白楠本人,便是其父母用此法孕育出来的,也因此才潜质相对较佳,成为如今白蒙岭唯一一个上尚境界的洪荒修。而其他几个哪怕年岁远高于白楠的长老,也只达到洪荒修中游。资质所限,多年停留中游,难有寸进。
只是,历代以来,这种秘术却是有成有败,成败基本上参半。成者,如白楠,天资优于族人;败者,便如白路远,不但未能激发先天明力,还成为一块破铜烂铁,注定荒芜……
白楠声音有些发涩:“这些年来,你付出得比其他人都多,有这份决心和毅力,爹娘已经很欣慰了。不管怎么说,坚持下去,就有希望。希望破灭了,从头再来。再破灭,再从头来。”
白楠说着解下了自己腰间那把剑身雪白、剑柄却如同一条赤红色巨蚕的宝剑:“就像你那把剑,碎了,咱们换一把新的,再来!”
“爸,我有这把新的了!”白路远没想到父亲将自己平时用来斩兽杀敌的宝剑解下给他,忙挥了挥手中青剑道,“使得还挺顺手的。再说,您那把赤龙蚕剑,也只有以您的上尚洪荒境界才能匹配和发挥!”
“接着吧远儿,上品剑器中,难得像赤龙蚕剑这样称手的。”母亲金璇也在一旁微微颔首。
母亲的意思白路远明白。
一般来说,越是高阶的剑器,重量越重。
白路远前几天竞武所用的那柄剑只是普通下品,仅几十斤而已。通常,中品剑器重逾百斤,上品剑器更是动辄重逾千斤,以白路远如今连“阡陌境”都未达到的明气修为,根本拿不动上品武器。
唯有父亲的赤龙蚕剑,虽为上品,重仅百斤,倒尚在白路远可使用的范围。
“放心吧,你云伯最近在交易大会淘到一把难得的宝剑,过两天就给我送过来。”白楠打消儿子的顾虑。
白路远接过剑,只是,一听到姓云的,以及“交易大会”几个字,那云姓丑丫头的面孔就又浮现眼前。白路远的脸瞬间又灰了。
“阿楠,我来跟远儿说吧。”金璇柔柔地望向丈夫。
白楠重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先走了开去。
“远儿,跟妈说,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什么香姑呢?”金璇看着儿子,出其不意地问。
“她才不叫香姑!”白路远简直忍受不了这么土气的名字。
“娘知道,你眼里的那位香姑娘,一定是个人见人爱、比仙子还漂亮的小女孩。要是你们俩真的两情相悦,娘就是拼着得罪云家,也让你爹成全你俩!”金璇续道,“可是,你还能找到那位香姑娘吗?就算找到,那姑娘是否也跟你一样心意?你对她身后的背景又可曾有丁点了解?她家里人又是否会答应?”
金璇这一问,白路远倒是不知怎么回答了。
是,没错,白路远之所以如此抗拒云家这门亲事,除了云丫头丑绝人寰之外,还有一个一直藏在心里的原因,那便是,自己无论眼前或梦里,已经有了一道绝美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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