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九月初,草长鹰飞。
大火鸟在天上盘旋。
瑟瑟秋风卷起落叶与杂草,飞舞在旬日要塞的大街小巷。青石条铺就的街道上,旧日的血迹深深的浸进了石头缝隙里,被风干透了,像是一块又一块深黑色的花斑。
虞烈走在街道上,络鹰与络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一群群士兵正在巷道中巡逻,偌大的要塞除了士兵便是俘虏,极少见到平民。沿着‘之’字型墙梯走上城墙,箭塔上的五爪金龙大旗在秋风中冽冽作响,城墙上打扫得干干净净,那些插在戟尖上的头颅早已消失一空,唯有那两处断墙仍在秋风里呜咽。
战争已然结束,一切回归了平静。
秋风很凉了。
若是在燕京,再过个把月就会下雪了。
虞烈抱着铁盔站在箭垛口。
那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卫国士子骑着一匹跛脚马来到城墙下,他抬头看了看的虞烈,然后爬上了城墙,站在虞烈的身旁,纵目向极远的地方看去。
虞烈仿佛并没有觉察他的到来,仍旧望着远方。在那苍青色的天穹下,大火鸟自由自在的飞翔着,不时发出阵阵清啸。有时候,奴隶领主很是羡慕他的鸟,一挥翅膀便可高飞在九天之上,不像他,身上总是有太多的羁绊。
或许,那不是羁绊而是承诺。要想得到,总会失去点什么。
就在奴隶领主看着悠悠苍天出神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酒香,清新而冷冽,一闻便是好酒。
蒯无垢喝着酒,小口小口的啜着,神态很优雅很惬意,他那把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精美小酒壶好像永远也不会空。
这是虞烈第一次与蒯无垢见面,严格上来说,是第二次,真正的第一次是在虞烈陷入昏迷之时,这人把那只污七抹黑的黑蚂蚁放在了虞烈的伤口上。听子车舆说,他是鬼谷子先生的徒弟。鬼谷子博学如海,桃李满天下,本人不仅精通各家各派的要义,还极擅医术。传闻中,那位神仙的一般的鬼谷子已经两百多岁了,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多谢。”
“不必,蒯无垢虽不是医家子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但是在己所能助之下,也不愿见死不救。何况,你是朝歌城的风轻夜,大名鼎鼎的世袭一等侯。”
蒯无垢慢吞吞的说着,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的脸已经红得像大火鸟的屁股一样,舌头也有些大了,他把小酒壶的酒塞拧好,挂在腰上,眼睛追逐着那在天上翻腾来去的大火鸟,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着虞烈。
秋风掀起虞烈背后的大氅,铁盔被他夹在腋下,显露着一张苍白的脸。他长得很是好看,尽管脸上有着伤疤,双眼赤红如血。如今,他勉强已能下地行走,然而,那些殷红的血气仍然牢牢的占据着他的眼球。
奴隶领主听出了蒯无垢的言外之意,他并未反驳,只是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平静的看着蒯无垢。或者说,虞烈是在等待,等待这个英俊的,鬼谷子的传人说出他的来意,虞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他也就在旬日要塞等了一个多月,并且失去了一只珍贵而诡异的黑蚂蚁。那只蚂蚁在虞烈能下床之前,“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被风一吹,竟然化成了一团黑色的粉沫。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虞烈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却并未急着见他,而是让蒯无垢一等再等。
等什么?虞烈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一直让他等。
然而,一个多月的等待并未耗尽蒯无垢的耐心,他反而在旬日要塞安安份份的住了下来,每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都会骑着那匹跛脚马把整个要塞里里外外的转上一圈,仿佛是在巡示他的领地一般。
这时,大火鸟从远方飞回来,爪子下弯弯曲曲的缠绕着一条大毒蛇。它从城墙上方掠过,巨大的翅膀掀起了强横的气流,把蒯无后刮得一个趔趄,险些栽下城墙,虞烈一把拉住了他。
“多,多谢。”
“不必。”
“你的鸟很神骏,它应该叫诛邪吧?听说,在燕京城有一只神鸟,它的主人是燕国的二等男爵,燕京之虎——虞烈。我应该称呼你风大将军还是?”
刚刚站稳脚跟,蒯无垢便定定的凝视着虞烈,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神情却很是严肃。奴隶领主也在看他,血红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喜怒,站在虞烈身侧的络鹰与络侯的气息却突然加重了,甚至,络鹰的手已经按上了剑,就等奴隶领主一声令下,他便可以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鬼谷子传人拧起来,狠狠掼到城墙下,肥沃着大地。
蒯无垢瞟了一眼络鹰那按着剑的手,对虞烈道:“若是你想杀人灭口、恩将仇报,我也不会怪你。当今天下,弱者恒弱,强者恒强,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诸侯之林。不过,我却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在我的胸口来上一剑,千万不要把我的头颅插在戟尖上。我死之后,希望你能把这酒壶与我一起埋了,不知可否?”
虞烈道:“如你所愿。”
络鹰欺前一步,拔出了剑袋上的剑,冷冷的看着蒯无垢的胸口。
“慢着!”
蒯无垢退后一步,一只手抓着腰上的小酒壶,另一只手却摸上了细剑的剑柄,一瞬不瞬的看着虞烈:“你想杀人灭口,你杀得完吗?你岂能杀尽天下所有人?”
虞烈平静地道:“暂时,我不需要杀尽天下所有人,我只需要杀了你。我会把你的酒壶和你埋在一起。”
“那些俘虏呢,你也要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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