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潭公对这张脸并不陌生,恭敬低头施礼道:“四大师,许久不见。”
四大师神情和睦道:“是。”
秦潭公将因为紧张而呆呆不动的小皇帝推向前,低声道:“见过四大师。”
小皇帝看着眼前金光灿灿的大和尚,喃喃道:“见过四大师。”
四大师对他点头含笑道:“好。”
秦潭公道:“陛下过年就八岁了,四大师可以留下他了吧?”
四大师摇头道:“不。”竟是位惜字如金修闭口禅的大师。
秦潭公显然习惯他的秉性并不以为意,再次推了推小皇帝,俯身道:“陛下来之前是怎么说的?”
小皇帝咽了口口水仰头看着四大师,结结巴巴道:“兕子想要学治国之道,请四大师指点。”
四大师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道:“吃饭吧。”并没有说答应只转身向内而去。
他们夜间未停,此时的确饿了,秦潭公施礼道谢,牵着小皇帝的手跟了进去,侍卫们也要跟进去,秦潭公摇头:“皇寺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带着小皇帝进了偏殿。
侍卫们站在门外看进去,见这寺庙里安静如无人之地,心想果然不愧是皇寺四大师,这个解慧寺原本养着二十多个僧人都敬而回避了,侍卫们将门关好在外站定。
偏殿摆着一张桌子,秦潭公牵着小皇帝跟进来,四大师已经摘下佛冠,放下法杖坐下来,桌子上摆着一碟豆干,一碟豆腐,一碟米糕,三碗热粥。
小皇帝长这么大没有吃过这些东西,有些好奇的跃跃欲试,待吃了一口,差点吐出来,这边秦潭公已经泰然自若的吃了半碗粥好几口菜,道:“距离上一次吃四大师的饭已经很久了,味道依旧未变,甚是怀念。”神情有些感慨还有些激动。
小皇帝不敢说不吃,一点点的咬着豆干,看起来会一直吃到饭毕,四大师并没有在意,自己安静的吃完了自己的饭菜,这才道:“回去吧。”
秦潭公看着他,道;“四大师,陛下已经不小了。”
四大师看了眼将豆干含进嘴里试图装作已经吃完的小皇帝,小皇帝身子绷直神情紧张,腮帮子鼓鼓。
秦潭公眼神有不悦,四大师和蔼道:“还小,还小,不急。”说罢起身。
秦潭公喊了声四大师,四大师回头看他,四目相对一刻,秦潭公施礼道:“是。”
四大师对他含笑点头,道:“你也可以教他。”
当初先帝来求学时,秦潭公作陪,四大师也教导过秦潭公,想起旧事秦潭公眼眶微湿又喊了声四大师,四大师笑了笑转身走进去了。
秦潭公没有再跟进去,低头看一旁站着的小皇帝,道:“四大师的素斋很好吃的。”
小皇帝点点头没敢开口,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豆干。
秦潭公指着桌上的粥,道:“喝完。”
小皇帝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但半点不敢反驳坐回去捧着碗一口一口的喝着。
日光升高的时候,寺门咯吱一声打开,在门外的侍卫们忙迎上,看着秦潭公牵着小皇帝走出来。
“公爷,怎么还是不让留下?”一个侍卫道。
秦潭公笑了笑,道:“比上次好,这次让吃了一顿饭。”低头看小皇帝,“既然四大师说还小,那我们过后再来,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小,陛下你总要跟着四大师学习的。”
跟着这位四大师学习,就要住一起,然后天天吃这种素斋吗?小皇帝的眼泪顿时在眼里打转,忍不住抓紧了秦潭公的衣袖,道:“舅秦潭公,我们回去吧。”
秦潭公将他抱起放到马上,再看了眼这寺庙,翻身上马疾驰,侍卫们在后紧紧跟随,渐渐的再回头寺庙在视线里模糊不见。
寺庙里依旧很安静,直到太阳西斜,有几个打柴的村人经过,其中一个大叫:“解慧寺的门匾怎么没了?”
这可是大事,一个寺庙的门匾就是门面,几个村人忙跑进寺庙里,一面大声喊着大师,一面到处跑,隐约听得后殿传来呼喊声,闻声寻到柴房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二十多个僧人被绑着叠摞在挤在柴房里,有几个嘴里塞着布正呜呜的挣扎,还有好多似乎昏睡,最惨的是方丈大和尚,竟然被扒光只穿着短裤摞在最上方。
啪嗒一声,一块匾额随着醒来的和尚的挣扎跌落,正是解慧寺的门匾。
村人们看的目瞪口呆。
“解慧寺遭贼了!”
喊声划破了冬日的荒野。
荒野上一个光头老者正疾步而行,间或停下干呕一声。
“鬼素斋那种鬼东西能吃下去的都不是人”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悲惨的过往,干呕更急,但脚步反而加快,咕哝着好饿好饿快走快走。
正月的风吹的光头发冷,他伸手拍拍光头,从袖子里抖出一蓬头发扣在头上,头发散乱如枯草顶着迎风飘荡,老者混不在意摇摇晃晃揣着手迈步,看似悠闲缓慢,但站在远处看会发现路在他脚下似乎变短,一眨眼就走出好远,一眨眼一眨眼渐渐消失在荒野上不见了。
长安城里已经到了元宵节,灯节一番胡天胡地的热闹后,年节的气氛就散去,大大小小的社学私塾都开学,府学宫这边的商铺也忙碌起来,往日只独坐草堂里的薛青能感受到外边渐增的喧闹。
暖暖蹬蹬跑近拉开草堂的门,道:“少爷少爷,街上的人说考期定了。”
薛青道:“何时?”
暖暖道:“二月初十。”一面抬手算,“还有十八天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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