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斐含笑听完,柔声道:“这件事与公主无关,家父的作为确有几分不妥。待臣病愈,会立刻同圣上秉明因果,决不让公主受半分冤枉。”
他笑意清浅,态度端正无懈可击,却莫名仿佛有什么撩在人心上。云斐一贯浅笑示人,但也一贯唇边不勾眼底,看似和善,却不敢让人生出轻侮之意。此刻眼角微弯带笑,安平与他接触不多不曾察觉,若是应声守在床侧,却必定要暗暗吃惊——他跟着云斐这么多年,都未见他拿这种笑意待过旁人,甚至连亲人也不曾,更遑论眼前这位知悉甚少的当朝公主。
云斐又和安平讲了一些话,无外乎安平那匹叫丹霞的西域宝马,以及安平闻名于世的琴曲。两人平日涉猎不同,话题不多,安平听他说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大想配合的模样。一会儿看窗外,一会儿又打量房中布局。隔了片刻言道:“云大人办事点水不漏,在家中也缜密审慎如此,房间中竟连半分猫腻都看不出来,这样活着不累么?”
云斐微微一笑:“我有些听不懂,不知公主想看出什么猫腻?”
安平从容道:“比如贪墨败官什么的。”
“臣从未受过不义之财。”
安平端详他片刻,云斐眼神坦荡,微微含笑,一派任君宰割的模样。安平哼了一声,扭过脸,一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意味。
云斐思索片刻,慢慢道:“公主今日前来,除了圣上交代,是否还另外为了季大人入狱一事?”
安平冷着脸道:“我还当你要一直装傻到我走呢。”
云斐道:“红丸案聂大人是主审,之后会交由圣上裁决。公主想问臣什么呢?”
安平扬起下巴:“聂大人是什么人,打个雷都要惊跳两尺高的人。这种人敢主审红丸案,说出去谁也不会信。说到底,云大人还是在对我装傻。你那天在袁府同我说,你从不会对我说假话,原来都是哄我的。”
云斐微笑有所收敛,缓声道:“我对公主说的话,从无虚假。公主不信季大人会下毒,我也是不信的。况且即便我信了,想必圣上也不会信,公主又需担心什么呢?”
安平像是有些欲言又止,没有再讲话。过了片刻,突然道:“我听说,云大人很少参与赏花宴赋诗会之类的事?”
“臣才疏学浅,不敢贸然献丑。”
“那下个月我如果想请你赴我的生辰宴,你也是不肯去了?”
云斐微怔:“公主所赐,我的荣幸,不敢不从。”
安平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明媚天成,又透着几分娇憨的意味,姿容入画一般,与冷起脸教训人时的神色判若两人。
“我虽知道云大人这样的人只听君臣之命,父母之言,但还是想问一问,云大人,我说的话,你听几分?”
云斐看着她,片刻道:“但凭公主吩咐。”
安平嘴角又微微抿起来,似隐若现两个酒窝:“若是季大人安然无恙清清白白地出来,这笔账也就算了,我不同你计较。下个月我的生辰宴,我亲自摆好松叶酒,敬云大人一杯。若是季大人有什么事,我自然也不能奈何云大人什么。只是天长日久,谁也不能保证季大人所受的损失,云府会不会加倍奉还就是。”
安平随手拂了拂肘间的衣褶,慢条斯理道:“云大人请勿再推脱,我知道云大人是有这本事的。”
应声捧着药碗进房的时候,便看见云斐站在桌案前,只随意披了件白衣,面前铺着张生宣,正兀自慢慢研墨。
应声急忙放下药碗,取了件厚衣裳走过去,还未劝阻,就听云斐问道:“应声,你年纪不小了,私下里有没有和旁人私定终身过?”
“……公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看来是已经有了。”云斐微笑,“你们两个两情相悦么?”
“……公子风寒未愈,这边风大,不如回床上躺着吧?”
云斐并未坚持,搁了笔便走了。应声收拾残局,才看见宣纸上已着了墨,是一抹女子的姿容轮廓。虽五官未雕琢,辨不清面容,却依然分辨得出写意蕴味,寥寥几笔,占尽fēng_liú。
云斐患风寒告假第二日,荆王前来看望。
两人自小相识,苏琮对云斐又向来赏识颇深,因而并不在意琐碎尊卑规矩。他坐在云斐床榻前,一手捏着串葡萄,一边剥一边吃一边道:“听说安平昨日来看你了?”
云斐应了声。
荆王笑着说:“你倒挺从容,就没想过这里面有些说头?当年二哥得风寒,安平想去看望,都被父皇亲自拦下,说是怕小公主也染了风寒,现在竟特意吩咐安平来给你赔罪,你是不上朝不知道,那些大臣们都感慨得不行,纷纷说你好大的面子。堂堂一国公主看望一个四品官员,就连我都想不通父皇在想些什么了,难道说父皇看上了你,想招你做驸马?”
荆王又道:“要真是这样,李宜春也就不算什么了。我这个妹妹金枝玉叶受万千宠爱,就算十个李宜春也比不上一个安平哪。”
云斐没什么表情:“公主对我无意,她昨天来,只是来过问季柏的事。”
荆王半颗葡萄咬在嘴里:“听你的意思,传闻里安平对季柏的情意竟是真的?难怪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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