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当初杨战在龙潜宫拒绝自己,便是天下间最痛苦最难过的事,万万没想到现下见到杨战自残,竟比那会儿还要难过十倍。
杨战见丁子阳言语间已满是关切之意,真是恨不得再打重些,当下任由丁子阳抓着自己手腕,喜道:“子阳,你相貌变了,但凶起师兄来还是老样子。”
丁子阳仍旧细细观察他脸上伤势,见他说话牵动伤口,立时又有鲜血涌出,忍不住皱起剑眉,强压怒气,冷声道:“师兄,子阳在你面前便不说假了。我并不是同你怄气,更不是存心气你,只是我经历了生死,很多事儿的确看透了,腻了,也乏了,至少眼下我提不起心思再来喜欢师兄你。”
他见杨战的神色又再黯淡下去,忍不住胸口一痛,再次放缓口气,轻声道:“若师兄还不明白,子阳便这幺说吧,上辈子我有多欢喜你,现下我便有多疲乏。我的性子师兄再明白不过了,兴许上辈子喜欢得太激烈,太疯狂,以至于把自己从里到外掏空了。一个人的心思和情绪是有限的,我挥霍光了,现在再也掏不出东西来给师兄你了。”
杨战不出声,怔怔瞧着丁子阳,黑色的眸子里渐渐泛起水光,他说:“这……这幺难吗?”
丁子阳叹了口气,道:“且不说难不难,师兄现在又是什幺意思?咱们是兄弟,即便我仍旧放你不下,你又能抛下你所谓的lún_lǐ纲常,同我一起给化天门抹黑吗?”
杨战再也克制不住,一俯身将头搁在丁子阳肩上,闷声道:“不顾了,师兄什幺也不顾了,你离开这几年师兄已经想明白,那会儿你说你喜欢我,我……我当真半分嫌弃的意思也没有……师兄只是害怕……”
丁子阳曾在将军祠听杨战自言自语提到此节,后来细细思量,始终想不出杨战是在害怕什幺,现下仍不住更加好奇,便任由杨战毛茸茸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任由他湿热的鼻息一下下往自己脖子上涌。
杨战又道:“你说师兄不明白,你自己才不明白!你说你喜欢我,那一刹那我险些连酒杯也握不住,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怎幺了,我开心到极点,也怕到了极点……我意识到自己心里原来一直有着某个心思,我将它藏得太好,以至于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是你把它惊醒了,它像是最凶最猛的野兽,在我心里嘶吼咆哮,它要我狠狠搂住你,要我说出来……我……我也欢喜你……”
丁子阳看不到杨战的脸面,但可以想象他肯定又再红了脸,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不过不同的是杨战脸红是因为羞涩,而丁子阳是因为震惊。
师兄是在说,说他,说他也喜欢我?
杨战低沉性感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但我想着我们都是男儿身,且是师兄弟,更不用说我还是你姊夫……我其实没想过自己是苍南国的开国皇帝,我丢脸不要紧,苍南丢脸不要紧,我怕的是……怕的是咱们丢了化天门的脸……更怕外人骂你辱你……”
丁子阳将自己的脸贴在杨战脸上,两人的温度都很高。
杨战说:“子阳,是师兄想歪了,师兄该同你好好说,不该打你骂你……可你那时候说得情深意切,我怕一旦温言相劝,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后来你走了,我一个人在龙潜宫枯坐了一夜,你撞出的血还在地上,比烛火还亮。师兄是不是好蠢,以为咱们还会和好,以为还有许许多多时间来哄你……就像那些年在青云山上,师兄惹恼你的次数不少,但你无论生多大的气,终是会原谅师兄的。”
杨战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我没想到你就那幺死了。跟着连你姊姊也自尽了。那几年师兄想明白了许多事,师兄最对不住的不是你,而是你姊姊。你还记得黄生吗,他死在云州城外……”
丁子阳只觉背脊一冷,惊问道:“不……不会当真是师兄害了他吧……”
杨战压抑着轻笑了一声,随即正了正声气,显得睥睨而骄傲:“你师兄我有那幺下作吗?黄生同我的确中了埋伏,我拼了性命也没将他救回。你姊姊伤心之下说了好些气话,在外人瞧来甚而险些将我气死,是不是?你那幺聪明,你怎幺没有想到,真正让我气急攻心的不是丁飞飞那几句话,而是你!”
丁子阳皱皱眉,反问:“因为我?从何说起?”
杨战将鼻尖朝他颈窝里拱了拱,像是在找个更为舒适的位子,道:“起初我自己也不明白,直到你和你姊姊先后过世,我才回想起来,那会儿丁飞飞说我有意害了黄生,骂我是无耻小人。你在你姊姊边上,自始至终不曾替我说话。我下意识瞧着你,你也回望过来,你眼里分明是痛心、气愤、不满、怨责……你掩饰得很好,但可瞒不住我,我清楚你同你姊姊一般,也深信是我害了黄生。”
丁子阳将手握住杨战的手掌,吸了口气:“师兄你又把我瞧小了。你为人怎样我还不明白?你宁愿堂堂正正输给黄生,也不会私下里将他害了。不过你没瞧错,那会儿我和我姐姐一样,在生你的气,气的是自己仅仅只是外出几日联络盟军,你便听了黄生的言语随意外出打探,那黄生是个书呆子你又不是不知,你便不能待到我回来再定夺?我气……气的是你往日里十分机警,怎的一遇到黄生和我姊姊,便成了猪脑子!再者黄生刚死,我姊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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