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终于对我好了一回。到了上海带我去吃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生煎,在弄堂角头,坐在低矮的板凳上,小生煎白白胖胖地堆在盘子里,摆在油腻的桌上。身边是在不远菜市场来来去去主妇们,讨价还价的一角(gao)两角(gao)声音此起彼伏。
这地连地摊都不如,一看就是菜市一收市就关张的主,就是做给逛菜市的居民们吃的。奇怪的是北燕在这里坐着,安安生生,没有一点不搭调的样,还不耽误一边吃着一边告诉我,那些主妇们说的“一高二高”,就是一毛两毛。
生煎极其好吃,我和李山对有点甜味的肉馅的接受程度显然很高,就是吃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别人都是论个吃,我们俩吃起来一嘴五个还是自认为比较文雅地吃。这弄得我俩像跑进羊群的大象,人家文雅地啃草,我们俩,呵呵,已经有人对我们直接闯入他们的地盘而不按规矩吃生煎表示困惑了。
“你们上海人做吃的还是有一套的。”我吃得满嘴流油,“但你们的吃起来实在是小气,我们家猫一顿吃的都比你们多。”
“歇吧你,今天带你吃的是不蒙外地人的地。你们就趁四个生大煎一盘子吃饱,你以为一个一个小生煎做起来不费劲啊。”
你看有时地区交流多了,有些预测还是很准的。
我看着一副上海囡囡样的北燕,心想上次在上海她可没这么媚。吃完路过菜市场,看我陷在摆在街边篓子里的梭子蟹里拔不出来的眼,北燕推我:“少不了你好吃的,该干活了!”
从十六铺码头向北望去,洋人们盖的高楼大厦很是高大上。听说现在老外和市民都热衷于买房炒房,租界里地价一天一个样。估计是看着这地不是自己的,殖民地的这帮孙子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一艘灰不拉几的客轮鸣着笛慢慢靠岸,我坐在副驾上看着拥挤的接船的人群,北燕在后座上一声不吭。我们前面还有一辆车,是北燕老爹的别克,他派的俩人举着人名牌已经过去头等舱出口了。
他们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把两个老外接过来,大热的天一个一个燕尾服礼帽手杖,个子要是低点扮卓别林都不用怎么化妆。北燕老爹的司机坐进了驾驶座,另一个伙计把门打开让他们坐进车,然后把两个大行李箱往车后备箱装。行李箱明显又大又沉,这哥们折腾得手忙脚乱就是盖不上行李箱盖子。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刺眼。我看着迟迟走不掉的前车,觉得有点不对,示意驾驶座的李山把车往前开,路过别克时我扭头看那塞行李箱的伙计,他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么笨的伙计你爸哪找的。”我消遣北燕,让李山别停车,直接超过去停在了他们出来的出口旁边。李山从座旁拿出花机关按下保险,然后裹到风衣里下车站在了车头。我也把手里的柯尔特m1911上膛,看北燕也在那要掏枪,我笑。“要是让你用上枪,我俩的生煎算是白吃了。”
“你不白吃谁白吃。”北燕骂我,她打开车门要下车,我阻止了她,让她低趴在后座上。
“青天白日,没事没事。”北燕呸了我一口,还是乖乖趴那了。
下了车我倚在车尾看不远处还在那折腾行李的笨蛋,司机终于忍不住下车要去帮他了。接船的人这时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好多轿车在黄包车群里拼命按喇叭,我听得要流汗。
这个时候我看见俩短打打扮,肩膀上披着汗巾,好像搬运工的人过去那辆别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正常,但俩人在车前开始一人一边走的时候我觉得不对了,那俩家伙果真掏枪了,我开枪打死了我这边这个,挥手让要掏枪的李山做他该做的事。接着听到另外一边的枪响了,是德国驳壳枪。
这下我脑袋有点大了,所幸北燕爸的司机出枪够快,撂倒了另外一边的那个刺客。码头上的人先是愣了一会,待分辨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是爆豆而是枪声时,顿时炸了营,我看到俩警察也干净利落地往地上一趴,头都不抬了。
我打开车门,让北燕往里趴,这时李山端枪拖着乌达克过来了,我踹开紧跟着乌达克的北燕家管家,让他去别克车那里送人去医院,把乌达克扔到车里关上门,拿过李山的枪,往四周看,上帝保佑,除了乱跑的人,没有人拿着驳壳枪冲我们来。
“走了走了!”李山打开副驾的门叫我。我坐上副驾,李山的油门估计踩到了地板上,车子呼啸着撞飞了一个黄包车,我看见黄包车工人被黄包车车杠带着摔了出去,倒向路边然后一个骨碌居然爬了起来,不过他手里没枪,这个够年轻的家伙呆呆地看着我的枪口,张着嘴没敢喊出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冲着北燕喊,“跟你一起出任务,没一次是顺溜的!”
“我看你吃生煎就够顺溜的!”北燕也冲我喊。
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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