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黑夜,闻了几个小时的驴车味,向晨才看到那飘着炊烟的小村庄,他从车上蹦下来,两手提着买来的桂花糕,脚下踩着还没有完全消融的残雪,朝村子最深处走去。
于家爸妈一直在外打工,于安在外地读书,平时家里只有老两口相互帮衬,没有青壮年劳力,屋子出现了裂隙也只用报纸糊一下,透过浑浊的玻璃小窗,只能看到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从屋顶下垂下来。不知谁家晚上炒菜,饭菜的香味方圆十里都能闻到,家家户户养的狗也不安分,也许是嗅到了陌生人进村的气息,村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犬吠。
“叫你不要叫!你怎么还叫!”于爷爷拄着拐杖从屋子里面出来,走到狗窝面前,拿拐杖杵了杵地面,“怎么还给我哼唧哼唧的!合着我说错你了是不是?平时我有没有亏待过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没曾想啊,不听人话,明天我就把你赶出去,你爱上哪上哪去!”
一人一狗对峙,老人义正言辞,黄狗无辜蹬着黑白分明的眼趴在地上一条尾巴扫着地面。
于奶奶的声音从屋子里飘出来:“你个老不要脸的跟一条狗计较什么?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就倒了喂狗!”
“就来,”于爷爷嘟囔着拿拐杖指着黄狗,“你说你个小东西,要是能说话我多好,一天到晚只知道叫!说你你还来劲儿了,叫什么叫!”
黄狗的眼睛在黑夜中闪光,它不住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叫着,于爷爷察觉到它的异样,颤巍巍转过身去看到夜色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于是推了推老花镜,伸长脖子去看。
“爷爷,是我!”向晨喊一声,提着东西小跑过来,把东西拿到一只手上,腾出手来扶着于爷爷进屋去。
向晨的热情显然有些吓到了老人家,于爷爷身子一拧,眯缝眼睛打量他:“你谁啊?我可不认识你。”
向晨把自己的脸凑上去:“爷爷,您不认识我了?我之前也住在于家沟的,后来搬走了。”
于爷爷借着灯光仔细看,然后一拍脑袋:“小晨呐,原来是你!我人老了,眼睛不中用,快进屋子里去,外面天凉,老婆子,你看看谁来了?”
于奶奶正“铛铛”地拿大铁勺敲着锅沿:“能有谁来?你要再不吃饭,我真倒了给狗吃!”
“奶奶!”向晨进屋去吧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摆,掀起门帘就窜进厨房去了。
“哟,这不是小晨吗?你怎么来了?”于奶奶双手在围裙上一擦,拉着向晨转一圈,“长成大人了。”
向晨要在厨房里帮忙,于奶奶把他轰出去:“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坐,吃晚饭了没?”
向晨摸肚子,腹部很配合地发出一声“咕”:“好久没吃过您做的饭了,这专门留着肚子呢!”
“你等着,我这就去把菜热一热!”于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走进厨房里面忙活起来。
于爷爷掏出烟斗,朝里面加了些烟丝,划一根火柴把烟丝点燃,抽一口烟,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小晨呐,你是不是惹什么事了?听说外面现在传销很严重啊!”
☆、第27章
于爷爷和向晨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于爷爷身为长辈的自觉总是会监督和引导小辈别朝错误的道路上行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向晨能平安活到现在其中也有于爷爷的部分功劳。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那天高三放寒假,向晨背了一个小包在路边等车,南方的雪总是夹杂着雨,往往是落地就和地面的尘土搅和在一起变成稀泥。他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来,上下摸索口袋找打火机,眼神一瞥,看到了同样在路边等车的于安,于安背了一个能把她压垮的大包,手上还拎一个沉重的行李箱,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向晨上前去一把揪着于安的帽子把她往后面拎。
两人力量悬殊,于安几乎是被他提着走的,双脚落地瞬间,于安气得冲他大吼大叫,一回头却看到原来自己站的位置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溅满了泥点子。
“傻逼,一点素质都没有,明明看到路面上那么大一个水坑,还不减速。”向晨还想继续破口大骂,一想到于安这种好学生还在自己身边站着,骂出来实在不得体,于是收住了话,只朝远去的车屁股狠狠啐了一口。
“谢谢你了,”于安忙不迭向他道谢,却看到他手上得烟卷,“你还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对其他人也不好,吸二手烟对身体的危害非常大。”
“你不喜欢,那我戒了。”向晨把手中的烟卷揉碎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于安本来只想和他找话聊,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你抽也没关系的。”
“你说的对,”向晨双手插在兜里,“说戒就戒,绝不含糊。”
“吹牛吧你就。”
“不信走着瞧。”
一束车灯穿透雾气由远及近。路边的一小撮人全都骚动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跟着车身跑,都想准确预测车辆停下的位置,好占一个座位。
地方小,也没大城市那种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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