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竹马青梅
淮北平原,一个平常的乡村,
朝霞刚刚映红了天边,风小雨已经背走在村头的小道上。虽是春寒料峭,路边的小草已一片嫩绿。草尖上的露珠淋湿了布鞋,阵阵冰凉,
中学在乡里的一条小街上,要翻过一个小山包。夏天白天较长还好一点,冬天上学几乎披星戴月,中午来不及回家吃饭,带上一点干粮,馒头咸菜一类的东西,找点冷水,嚼巴嚼巴咽下去,营养谈不上,完全为了填饱肚皮。
风小雨的条件还算不错,村里绝大多数孩子没读完小学就回家刨田。读书有啥用,认识几个字,看得懂男女厕所就行。至于大学,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用老人的话说:祖坟上没长那棵蒿子(一种野草)。村里能够记得的历史上只有在快到民国的时候出现过一个秀才,还被砍了头。
田间小路坑坑洼洼,风小雨习惯了,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通向学校有一条大道,要绕过小山包,路是刚刚铺设的,一层乌黑的沥青,光滑明亮。踏上去脚底确实舒服,可那要多走好几里路,不如翻过小山包来得快。
原本大块的麦田里横七竖八地立起许多田埂,分割成一个个小块。自从开始土地分到户,个人承包的年代悄悄来临,村民们干劲十足,麦苗绿油油鼓足了劲地生长,田间的一棵棵杂草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母亲体弱多病,家中缺少劳力。那天晚饭后,父亲慢声慢语地对风小雨说:“书,你就别读了,下来帮我刨地。”
没有什么理由,也不需要理由,父亲的眼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风小雨头摇得象拨浪鼓:“爹,我要先把初中读完。种地有什么好,春耕秋收,就是玉米小麦和红薯,除了糊口,几乎所剩无几。”
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的话他知道得比儿子清楚百倍,大半辈子过的就是这种生活,这就是命
风小雨性格算是温和,可倔强起来八头牛拽不回。父亲没有再强求。
风小雨不愿缀学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村头肖老黑的女儿肖月青。
肖月青和风小雨同岁,从小一起玩闹着长大。风小雨喜欢掏鸟窝,每次肖月青都跟着。村里的房屋不高,檐口也就两米多一点,屋顶大多数没有瓦,把草理顺了一层压着一层铺好,顶部用泥巴和碎草和在一起固定。麻雀的窝就建在屋檐上的草中,站在墙边就能听见麻雀窝里唧唧咋咋的叫声。
风小雨搬来几块石头或者两条板凳,码好,肖月青在下面扶着以免晃动,风小雨站上去,眯着眼,手伸进麻雀窝,几个小麻雀立马被掏出来,有时候掏到雀蛋风小雨就让肖月青拿回家煮着吃,当然,上学的时候肖月青会把煮熟的雀蛋偷偷塞到风小雨的手里。
风小雨还经常爬到树上掏鸟窝,树上的鸟都比较大。抓到几只后,肖月青就放到麻雀一起,带上一盒火柴,两人来到小山上,找个僻静之处,捡一堆枯枝败叶,点燃。不用开膛破肚,直接放火上烤,有时干脆扔到火堆里烧。
那时,除了过年过节,孩子们很少闻到肉味。肖月青烤麻雀的功夫十分高超,外脆里嫩,那香味熏得风小雨直流口水
鸟的肉不多,风小雨不急着吃,等肖月青把大大小小的鸟全部烤好,摆在石头上,深深吸几口香气,然后同时低下头,一阵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脸颊上不时蹭上许多烟灰。
山下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吃完大餐风小雨和肖月青就到溪边清理战场,洗去嘴角和脸颊上的油污。肖月青坐在一块石板上,取出一把小梳子悉心整理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梳子很精致,是风小雨用几只喜鹊从一个城里来的女同学手里换来的。
夏天的时候风小雨还会一头扎入水中,尽情戏水,上下翻腾,左右摇摆,逗得肖月青咯咯娇笑。
村里念初中的只有风小雨和肖月青,女孩子胆小,起早摸黑,风小雨自然成了肖月青的,每天结伴同行,几个风雨交加的傍晚,肖月青扭伤了脚,都是风小雨背她回来。
小山包下有一棵歪脖子树,夏天可以乘凉,冬天可以避风躲雨,这是每天清晨风小雨和肖月青会合的地方,不用看风小雨也知道肖月青一定在等待,她每次来得都很早。
村头,一间小草屋孤零零地竖立着,门前长满青草,风小雨低头钻了进去。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墙角的破木板床上传来,有气无力:“是小雨吗?”
“是我。”风小雨从怀里掏出几个鸡蛋和馒头,放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这是我妈给我带到学校里吃的,我放这里啦。”
“唉。”老人长叹一声:“难为你们几个小孩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断送吃送喝,比我那儿子好多了。我一个老瞎子不如早点死了好。”
“您别乱想。”风小雨安慰道:“您不是经常给我们讲故事吗。我们还等着听呢。”
老人用力咳嗽几声:“别提了,现在也只有你和小青常来看我了。”
老人姓夏,眼睛不太好。但他会讲许多许多有趣的故事,比书上的还要精彩。乡下孩子没有太多的娱乐,夜晚都聚集在老人的门前,坐在一堆乱草上,看着满天闪闪的星星,听老人讲古老的故事。
老人生活清苦,有几个儿子都成了家,每年送一点粮食过来,平时很少过问。风小雨和小朋友经常偷偷地带一些吃的来,也没什么高档的,只是红薯和几个玉米棒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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