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庆初离开含元殿,并未与群臣多做言语,径直回到府邸。当此风云开阖、朝不保暮之际,与群臣保持一定距离,免得陷与朋党,方能在新帝继位后,开合自如、进退有据。只是不想刚刚落座,忽然门吏来报宰相房增、三司使苏可贞求见。
姜庆初心中疑惑,房增与苏可贞素来不睦,为何今日一同前来?姜庆初本欲避而不见,让门吏以自己不在府邸推脱。不想过不多时,只听得院子里一声朗笑,房增高声道:“姜大人,冒昧叨扰,为何却不见客?”
姜庆初知道躲不过去,毕竟含元议事后,自己前脚刚至,房增、苏可贞后脚便来拜谒,想来定是一路尾随。姜庆初只得迎了出去,拱手道:“房相与计相结伴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中州建国后设三司——盐铁﹑户部﹑度支,总理财政,为仅次于中书﹑枢密院的重要机构,号称“计省”,故三司使也被称为“计相”。
苏可贞笑道:“姜兄,方才在含元殿一席话令人茅塞顿开,便与房相一同前来,想要多加讨教。”
房增双目四顾,道:“苏大人,既然已至姜大人府上,便至内室一叙,何必再在院中攀谈,惹人侧目。”
姜庆初将二人迎至内室,令丫环沏上茶水。房增端起茶杯,微抿一口,道:“正宗上品毛峰,汤色碧绿如茵,滋味甘醇留香,沁与齿颊间,清妙不可言。”
苏可贞心道:当此之时,怎么还有品茶的闲情逸致,真是驽钝不可救药。不想房增又接着道:“据我所知,这等上品茗茶,正是皇室贡品,非股肱之臣而不可得。姜大人身沐皇恩,值此中州危难之际,即便不为自己,也当为天下计、为百姓计,万不可置身事外。”
姜庆初略作沉吟,意味深长地道:“房相、计相均为国之重臣,想来早有决断。可否开诚布公,令我这驽钝之人顿开茅塞。”
房增道:“枢密主兵,姜大人想必早已知晓云衮二州尽失一事。当今大争之世,北梁、高昌、上虞三国环侧,耽耽虎视,年方八岁孺子,外不可御强辱,内不可服众臣,如何为帝?”
姜庆初道:“依房相所言,便欲拥惠王为帝吗?想必房相与惠王相商并非退兵事宜,只怕借机表白拥立新君的忠心了。”
姜庆初深知,在京城戒备森严的情况下,房增想要与严昂暗通款曲,也并非易事。只能借着昭后让其与严昂商谈退兵事宜的机会,达成不为人知的交易。果不其然,房增被姜庆初一语说中,老脸上微微一红。
苏可贞道:“房相所为,只为国家社稷。想先帝四子,宣王虽文韬武略,人所不及。但此番远御强梁,为一己私利,贸然出战,被困岱山,以至先帝中箭不治、尽丢云衮二州,实再难为帝。贤王老实愚钝,并非君王气象。穆王虽为嫡子,但年龄尚幼,难堪大任。唯有惠王龙骧虎步,神文圣武,若其承继大宝,定可龙御寰宇,统廓海内,必令四海咸服、诸国来朝,岂非天命所归?”
姜庆初大笑道:“以苏大人如此聪慧之人,如何也偏听流言,三人成虎?想那宣王,为人豪侠,不欺暗室,文韬武略更是矫矫不群,何以被困岱山,以至先帝中箭不治?只怕其中另有隐情,苏大人不可偏信。”
房增道:“惠王言及,姜大人乃鼎足之臣,他日荣登大宝,定不相负。万望姜大人审时度势,切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姜庆初素来不喜朋党,严昂曾多次拉拢,均被婉拒。只是眼下形势,似乎已容不得姜庆初中立不倚。只是在姜庆初内心深处,一直视宣王为中州国主的最佳人选。如若此刻,兵临城下的不是严昂,而是严湛,那么自己将毅然决然地执鞭坠蹬、杖履相从。在姜庆初看来,相比宣王豪侠,惠王更显阴鸷,实非君王气度。虽皆言宣王误国,但姜庆初深知宣王为人,满腹狐疑,只觉其中诸多蹊跷。
苏可贞见姜庆初沉吟不语,道:“姜大人,你虽主兵,但却由张简卫戍京城。昭后与我等并不推心置腹,所重用的俱是郭培、郭圭之流,若穆王即位,只怕外戚干政。”
房增、苏可贞为一己私利,暗通严昂,却口口声声地言道为天下、为百姓计,实是无耻之尤。但姜庆初细思起来,二人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昭后并非为政之才,若穆王即位,必定仰仗外戚,只怕祸乱又起。相较之下,严昂虽阴鸷,但尚能把控全局、威服群臣。
姜庆初忖道:当下形势,只能退而求其次,暗助惠王争帝。正是瘸子里面选将军,姜庆初不由地一声长叹,道:“房相、计相此来,并非只为告知你等欲拥立惠王。还有何事,可一并道来。”
房增见话已挑明,便道:“姜大人百战浴血,方至枢密使的位置,在军中素有威望。反观张简,依托裙带关系上位,部将不服其辖制,难以令行禁止。惠王让我等知会姜大人,待得攻城之际,两不相帮即可。”
姜庆初笑道:“卫戍京城,张简全权负责,即便我想要插手,也是有心无力。这件事,倒可应你。”
房增道:“初时不愿姜大人插手,只怕后来见形势不对,昭后念及姜大人的军中威望,必欲让姜大人主持。只盼记住今日约定,届时两不相帮。”
姜庆初万没料到严昂要自己做的竟是如此简单,只道是因房增、苏可贞二人欲与自己争功,只是拉拢他,并不愿让他介入太多的具体事情。
姜庆初正不愿多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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