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的时候,中原马是不超过三十金,胡马在八十金上下。依照每年的行情变化,今年也不会相差太多。家马和骏马从牙口到骨肉都有区别,小奴还是能分出来的。”
“好啊好,果然是个高徒,对答如流。”
“这是身为马奴应该知道的,公子太夸奖了。”我便谦虚自重,其实心中大悦:原来忠叔所说的赏识,是这样特别的感觉。
来到马市,顿时一群人拥了过来,有汉商也有胡商,这个说自家马精壮,那个说自家马便宜,都是来拉生意的。公子一一推掉,只按自己的路线寻觅良驹。看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胡人大汉的马栏前停了下来。那栏中只有三五匹马,约莫是这里马匹数量最少的一户商家。
“像这样的母马还有吗?我要三匹,这马驹子也要两匹。”公子指着栏中一大一小,一白一赤两匹马问道。
那大汉一脸大胡子,面色发红,斜睨着公子并不接话,似乎不是很想做这单生意。这也好解释:马市上会抢生意的都是怕马卖不出去的,那马儿的质量就不好,而像这位大汉端着架子也不吆喝,定然是对自家马儿十分自信,想要等识马的行家来,一次成就一桩大买卖。似公子这般年轻后生,开口就要马而不问价钱,实在少见,若不显露没人会相信他懂马,只当是富家少年偶尔出来寻乐子的,便不屑做他的生意。
“我问你话呢!母马和马驹还有没有?”公子又追问道。
“哪里来的娃娃,别处去玩!”大汉眉毛一横,呛回一句。
“大叔别看我们公子年轻,却是懂马爱马之人。只因你的马是好马,所以公子才会问,也是真要买,你就开个价吧!”我怕公子是不懂这买卖人情,未免他恼了,便开口圆场。
公子回望我一眼,点头微笑了下,又回头对大汉说道:“是啊,只要你有我要的马,尽管开价。”
“就要三匹母的,两匹小的?”大汉这才显出半信的态度,端量着问他。
“我们不是官家买马,自己家骑乘,这些就够了。你若嫌少,便这样也可以,留下名姓下处,我每年春天问你要马,你就送到我府上去。除了给你马钱,还包你来往运送之费,前提只有一个,就是马不能差,我须一一亲自检验方能成交,若好时,另赏你金银也未可知。你看何如?”
我还是第一次看人这样买马,省事也省事,豪气也豪气,大抵是家风骨子里带来的大方,是常人不相比的,我才算见识了。只看那大汉思索了一下,背过身去交代一小厮什么话,转回来面上就是笑容了。
“小的名叫蒙图灵,家在北地草原,自小贩马为生。因胡马向来比中原马好卖,所以小的做的都是大买卖,轻易一两匹都是不卖的,但公子果真识货,也痛快,我就做你这生意!至于这价钱么,今年草盛马肥,卖得贱,母马四十金,小驹子二十五金就卖!”
价钱一出,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今年胡地风水就好到这个程度了?马儿价格竟不比往年之半。我方才的估计真算是夸口了。
“好!你这人实诚也公道!哈哈哈……”公子朗声大笑道。
“那就请公子报上府门名讳,天黑之前必定送到府上。哈哈哈……”大汉抬手一抱拳,亦磊落大笑起来。
“距此不远,开化坊萧府,萧鉴。”
“好!萧公子就等好吧!”
萧鉴,他的学名原来叫做萧鉴。
回程时,他又和我说了许多买马的道理,还有他在江陵买马的故典,声情并茂,生怕别人不能体会。我细细听来,才觉之前都白替他帮忙圆场了。那马市的买卖套路,他竟是无所不晓,爱马成癖,当真不虚。
眼看就到府门,天突然下起雨来。我们出来时空着手,自然措手不及。我第一个想法,便是脱下外衫给他遮雨,却又觉衣衫破旧,寒酸了他。可便是这样徘徊之时,他竟一手拉起我狂奔起来,惊得我心都要跳出嘴巴。少顷抵达府前门庭他才松了手,我则是浑身僵住,瞪着被他握过的手臂,哑然失语。
“呵呵呵……这雨来得真大!怎么样?你没淋到吧?”
“啊?”
我惊慌未定,有些发愣地抬头望他,他一边甩着袖子,嘴唇抿起好看的微笑,额上脸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我问你没太淋到吧?呵呵……”他以为我没听清,又重复了一声。
“哦……哦……没事没事!多…多谢公子!小奴……小奴先回后院了!”
我连连低头,只觉嗓子干燥,全身紧绷,不敢再直视,不敢再面对,抬脚就冲回了雨中。听得他在后面喊:府门在此又往哪里去……我没再回,脚步更快——府中下等奴仆是只能从后门出入的。
这场雨一直下到后半夜还未见停,我靠在柴堆上又难挨此宵了。耳边总回响着那一句“没淋到吧”的嗓音,优雅温存,酥软入骨。我从没想过会有人对我这样说话。
三月初,十八公子入了弘文馆读书。听说,那里只招收勋戚功臣的子弟,总共三十八名,教授课业的老师都是天下的饱学之士。每逢放假,他都会来看他买的马儿,见我照顾的好,会奖赏我一些吃用。我越来越喜欢看到他,越来越会想着他发笑。我这十二年的平生啊,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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