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枝不置可否,她低下头摸了摸狸奴的脑袋,轻描淡写地说:“点翠若是在宫里待腻了,不若同爹娘一道回金陵,或是留在王府里伺候清清,否则再过一段时日,这宫里……怕是没有多少安宁的日子了。”
点翠从来不会多问什么,只朝着幼枝摇了摇头,说:“奴婢想在这里陪着小姐。”
幼枝说:“你……”
“皇上驾到——”
常公公的嗓音尖细,惊得狐奴一跳,睁大了两只猫眼儿,盯着门口的方向。
幼枝蹙了蹙眉,把这个小家伙从怀里放出去,而她自己则从美人榻上起身。不多时, “吱呀”一声,夜风捎着寒露吹拂而过,幼枝瞥过薛蔚那身明黄色的龙袍,施施然地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薛蔚久不出声,只是示意常公公和点翠出去,幼枝稍微抬起眼,意外地望见他眼底的滔天怒火。
“荣怜,籍贯临安,其父荣少邑,其母沈滟雨。”薛蔚缓缓地开口问道:“爱妃,朕与你同床共枕五年,竟不知究竟是该唤你怜怜,还是枝枝。”
幼枝的手指一颤,旋即平平淡淡地说:“陛下还是知道了。”
“你……”
薛蔚的身形一晃,常公公赶忙上前来扶住他,薛蔚甩开他的手,如同一只陷入绝境的困兽,死死地盯住幼枝,一字一字问她:“你便没有什么要同朕说的?”
“陛下想听什么?”
幼枝轻轻一笑,“是臣妾冤枉,还是臣妾这五年来,日日夜夜都想着手刃仇人,以慰爹娘的在天之灵?”
“他们何其无辜!”
“陛下要这皇位,太后娘娘要魏太妃的命,而我爹娘他们连年奔波于四方,只不过想要赚些银两,返乡过些安宁的日子罢了,他们的念想,让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幼枝一顿,眉眼间尽是凉薄,“……往日陛下总是说自己宠爱臣妾,只要臣妾一个眼神,便能知晓臣妾在想些什么。”
幼枝问薛蔚:“陛下,那么你知不知道,臣妾进宫而来,唯一所想的,不过是要你们血债血偿?”
难怪她吝于笑颜,难怪她不冷不热,难怪她难以讨好。
过去的种种都被打上背叛的烙印,薛蔚一一想来,只觉自己当真好笑,他费尽心思、掏心掏肺,于幼枝来说,不过可有可无。胸腔血气上涌,薛蔚双目赤红,他扬手便向幼枝甩去一巴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到底——有没有心?”
“母后为难你,朕一月不肯见她,逼她答应再也不会找你麻烦;朕为让你做上这个贵妃,拿出头的谏官开刀,革了他的职;你想回江南,朕便命人在你这瑶华宫里栽上琼花,又将你这瑶华宫仿着江南宅院,重新修缮一番。”薛蔚不可置信地问道:“你难道从来都没有过感动?”
“感动?”幼枝偏过头来,淡淡地说:“陛下的情深款款,怕是只感动了自己。”
“想起来时便来我瑶华宫见一面,再赏赐些物什,升几级嫔位,以示恩宠。”幼枝嘲讽地笑了笑,“陛下说您逼得太后娘娘不再为难于我,陛下可知晓我这瑶华宫里的下人,有几人未被无端责难?陛下动一动嘴,便觉得是天大的恩惠,若是这满院落的琼花是陛下亲手所植,说不定臣妾便会感动几分。”
“陛下口口声声说着宠爱臣妾,却不知无论是皇后,还是生一个太子,自此荣宠一世,我都不想要。”
说到此处,幼枝忽而笑了,她问薛蔚:“对了,陛下,你可知为何这五年来,臣妾始终怀不上你的龙胎?”
薛蔚嘴唇翕动,“你……”
“陛下应当猜得到?”幼枝偏过头来,定定地望着他,而后启唇道:“当然是因为臣妾一直在服用避子药呀。”
“即使臣妾不生,也有人削尖了脑袋,盼着可以为陛下生一个出来。”幼清悠悠然地说:“陛下总是问臣妾介意不介意庄妃,臣妾——怎么会介意?只可惜纵然臣妾实话实话,陛下一厢情愿地认定臣妾的心里是在意的。”
薛蔚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他面色铁青道:“你竟狠心至此!”
“陛下的心,也不曾软到哪里。”幼枝自顾自地起身,冷笑着说:“难道陛下对此毫不知情,更不知会牵连无辜?”
“……陛下日思夜想的可都是登上皇位,受天下人的朝拜,然而有魏太妃在一日,王爷便得一日的胜筹,又怎会在意区区几只蝼蚁?”
“朕……”
薛蔚痛心至极,他震怒道:“父皇独宠魏妃,有意改立太子,母后又备受冷落,倘若那把火不放,朕又当如何自处?”
幼枝定定地望了他几眼,并不答话,过了许久才徐徐地开口道:“既然陛下已知悉真相,臣妾无话再说,任凭陛下处置。”
薛蔚恨声问道:“你连向朕求饶都不肯?”
幼枝笑了笑,答案昭然若揭。
薛蔚沉默半晌,又问她:“哪怕朕赐你鸩酒一杯,认定幼家人有欺君之罪,你也无动于衷?”
幼枝平静地说:“陛下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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