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秦剑眉一皱,扯着我往里走,显得很焦急,但越靠近爹的寝室,我的心就越乱,脚步像有千斤重那般迈不开。
“我不进去了,前几天都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如果你担心,要不你进去瞧瞧。”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一直以来,我觉得这个爹是可有可无的,我对爹是怨恨的,怨他对娘那么冷漠,怨他对我那么厌恶,但在这一刻,心是堵的,明明不害怕,身体却在抖。
秦剑大力甩开我的手,蹬蹬蹬往里跑进去了,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天空很蓝,娘离开也那天也是这样。
“进去——”很快秦剑走了出来,话不说多几句扯起我就进去,他的手劲很大,勒得我的胳膊生痛。
“放手,我不进去——”我狠狠地甩开秦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只要进去了,爹一定会永远闭上眼睛,再也不看我一眼,娘不也是如此吗?
“小姐,你快进去吧,少爷真的不行了,他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李管家双眼红肿地走了出来,管家真的是老了,无论是那声音,还是脸上的皱纹,都显得那样的沧桑,尤其是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我的鼻子也酸酸的。
“不许哭,有什么好哭的,再哭我赏你几鞭子。”我大声地呵斥着李管家,楚府上上下下都怕我,李管家被我呵斥了几声,强忍着哭声,但那哽咽的声音更让人觉得烦躁。
“欢儿,日后无论遇到什么时候都不许哭,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只会让世人嘲笑你的懦弱,娘死了,也解脱了这一世的痛苦,欢儿应该替娘感到高兴,欢儿应该笑。”我很听话,娘死的时候,我没有哭。
我无法相信,此刻躺在床上的那个面容枯槁的男子,是我昔日那清风朗月般的爹,只是三天不见,他怎么就变成这样?如果刚刚心中还有一丝侥幸,那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管家所言非虚,爹真的不行了。
“还不过去——”秦剑看我呆呆地看着爹,怒瞪了我一眼,然后大力一拽,将我拽到了爹的床前,脸上那悲戚的神情,似乎他才是爹的亲儿。
“秦剑,你先出去一会,我有些事情要单独跟欢儿说说。”爹的声音虚弱,秦剑点点头,然后默默地出去了。
秦剑出去之后,偌大的寝室就剩我与爹两人,空荡得我心慌。
“他对你好吗?”这是我出嫁后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好。”
“那爹就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父女一直交流少,直到他弥留这一刻,我们的话也无法多出几句来,客气而硬邦邦。
“欢儿,无论秦剑现在对你多好,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爹无法看着你,无法保证你不受人欺负,爹——”爹双眼流露出的是遗憾与愧疚,与娘临终时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从小到大,爹何时看过我半眼?我不一样好好地活着,我这西京小霸王,并不是浪得虚名,只有我欺负人,从来没有敢在我头上动土,你不看他们见到我,不是跪地求饶,就是仓皇逃窜吗?”我将头微微仰起,那时候我对我爹的话是不屑的,那时的我想不出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欺负我?我更加不知道我爹暗中帮我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欢儿——”爹似乎怒了,脸色涨得通红,话没有说完就猛烈地咳起来,突然用手按了一下胸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那鲜红的血将洁净的床单染红,那红是那样的刺眼,我觉得眼睛有点痛。
“你没事吧。”我看到爹如此,真的慌了,我笨拙地用手帮他拍着肩膀,本想说几句让他宽慰的话,但搜刮尽脑汁,舌头就像打了结,说不出一句软语。
“欢儿,楚家世代单传,家财大,人丁凋零,爹费尽心思,才将楚家保存下来,人说天下财十分,楚家占其四,两分在公孙,两分落凉洲冷家,秦家与西京富商共一分,余下共一分,但实际楚家的财富远不止这些,楚家来历——咳——咳——”爹说得异常困难,咳了几声之后,那脸已经涨得通红。
“你说不了就别说了,反正这些关我什么事?我不爱听。”我再次笨拙地拍了拍爹的肩膀,生怕他再吐出一口鲜血来了。
“爹也有很多东西想教你,但都来不及了,这些是爹经营的盐栈、酒楼、丝绸、房产……”爹说完递给我厚厚一沓地契、房契,压在我手中有点沉,但我还没有真正体会到它的分量。
“以后欢儿就替爹去管理,如果经营得当,五世无忧。”我以为这一沓已经够厚,但却不知道爹为了让我得偿所愿,风风光光嫁入秦家,那一沓嫁妆是如何的壮观?
“这些是爹暗中经营的钱庄、酒楼、凉洲还有两个私矿,这些世人皆不知,欢儿一定要妥善收好,就连秦剑也不能多说一句,这是你日后的退路,只是以防万一。”我敷衍地应了一声,但其实并不在意,那时的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不知道退路是何物?
“爹今生只赌了一次,押上楚家大半家财,但爹真的怕会赌输,我真怕会输,如果这样,你该怎么办?如果是这样,你娘泉下有知,她一定不肯原谅我,倩儿——倩儿——”爹喃喃地喊着娘的名字,目光渐渐迷离。
“欢儿,你娘回来接我了。”爹眼望窗外,与娘临死前一样,只是爹的双眼充满柔情,而娘的眸子焦虑而绝望,因为她到死那刻都等不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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