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长不足三寸的小匣,雕成了具体而微的棺木形状,维妙维肖,以符箓血炼紧
紧缠缚,异常精巧,却透着一股莫名的阴森。
伊黄粱远远见着,失声脱口:「这是……尸踞丹!」
尸踞丹虽有个「丹」字,却非丹药而是蛊,其性奇冷嗜血,只有青姑木能够
羁勒。未孵化的蛊卵可放置百年而不坏,以青姑木制成的器皿贮存,遇血肉即破
卵而出,寄生蚕食。
尸踞蛊一沾伤口,立刻止血合创,但绝非治疗,而是避免宿主死亡、断了粮
食的本能;待蛊虫寄满全身血脉,血液流动降至低点,整个人进入假死状态,延
长存活时间,直到被吃尽血肉为止。
因尸踞蛊不吃心、脑、髓的特性,此丹过往在游尸门,被上尸踞部视为拷问、
折磨顽抗者的手段。俘虏进入假死状态后,再以「紫影移光术」心识,取得
情报。自「血尸王」紫罗袈亡故,江湖已久未听闻此一毒刑。
伊黄粱从青姑木制的棺匣认出了尸踞丹,但「紫影移光能读心识」一说太过
虚渺,若有闪失,古木鸢一方最有价值的资产随风消逝,损失不可谓之不大,连
忙提醒:「先生!此物未免……还是让我……」
殷横野冷道:「不必!」省起疾厉太甚,然而心怒未平,罕见地未出温言,
蹙眉道:「你怎么还在?速速离开,我有区处。」伊黄粱何曾见他说翻脸就翻脸,
一下子有些懵,讷讷闭口未敢起行。
蓦听屈咸亨哼道:「原来你干得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是因为练到了三才五峰
之境,自以为高人一等,可以把余人当作刍狗一般,任意搓圆揉扁,以为消遣?」
殷横野怒极反笑,以手中小棺遥指,难得露出一抹轻佻鄙薄,略损高人气度。
「屈兄何以教我?」
垂死的残疾老人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我偶尔会想,是什么教你做了这些事,没想到理由居然这么
无聊。」眯起浊眸,视线未如先前的锐利冷彻,反有些温润似的,就这么穿透了
殷横野。「到底是什么……把你吓成了这样?推着你碾过了所读的诗书、所听的
教诲,碾过你希望成为更好的人的想望……那一定是很可怕的物事,是不是?」
殷横野微微一怔。
(他这是……在同情我么?)
住口,你这丑陋不堪的蠢物……是我,是我挫折了你等卑微的抵抗,教你等
双膝跪地,尝着失败的苦果挣扎待死……是谁教你,用这般恬不知耻的冒犯言语,
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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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诸物皆凝,下一霎,无形枷般的锁限以儒者为中心轰然迸散,不止屈咸
亨与金鹰被推至崖畔,往深渊滚落无数崩石,伊黄粱、阿傻亦站立不稳,被平推
数尺才仆地。殷横野捏断棺匣血炼,嘴角微扬,目绽凶光。
(……屈咸亨!)
而复仇的甜蜜果实,转瞬即至。
山道彼端,两抹黑影一前一后,飞也似的朝古庙掠来,两人距离越拉越远,
明显看出根基有别。后头的小个子气不打一处来,却怎么也追不上,索性使出
「先喊先赢」的泼皮路数,冲殷横野一迳挥手:
「……喂,对子狗!老子从阎王殿回来收拾你啦!快把你的狗头洗刷干净,
自扭下来摆好,老子一高兴,给你烧点纸啊!」难为他全力追赶之际,居然喊得
毫不含糊,却不是奇宫聂二公子是谁?
前头那人越来越近,几个起落间已至一箭之外,浓眉大眼,难掩忧急,正是
耿照。
殷横野几欲大笑,握着棺匣未放,转头笑顾老人:「终于来了能杀的……你
该不会以为,耿照是不能毁掉的棋子罢?」忽觉有异,见屈咸亨撑着伏地不起的
角羽金鹰,巍颤颤地起身。
耿照远远望见身穿灰袍、脸戴半面的熟悉身影,胸中不禁一痛。
先前对自己的刀尸出身若还有一丝不谅解,此际亦都烟消云散。奔行间他无
数次告诉自己:「七叔一定没事……七叔一定没事……」见老人撑着巨禽站起,
佝偻的侧影还是那样令人心生倚赖,一如童年相伴照拂的每一天,不禁强烈感觉
自己的不孝和不懂事,又何其庆幸没有来晚,誓死护七叔平安下山,偕与木鸡叔
叔团聚。
少年记着老台丞的吩咐,苦苦抑制叫喊老人的冲动。
然而七叔并没有转头,没有看他,仿佛不知道他的阿照正拚命赶至,眼里只
有身前的隐圣。耿照已近到能听见两人间的对话。
殷横野见老人撑起,吃惊的程度还不如看见活绷乱跳的聂雨色。
回光返照更好,人死前残力积聚,用尸踞丹封将起来,没准能保存得更久。
他对紫影移光术没什么把握,横竖屈咸亨也不是能拷问出什么的人,更怕苦刑之
下,他故意说些不知真假的东西,遗祸愈烈;既不能说服招纳,本来就只能死马
当活马医。
却听老人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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