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子推荐夏坚勇先生所著《湮没的辉煌》,读完觉得甚好,便另购了一本夏先生近期作品《绍兴十二年》。从名字上来看,很容易联想到黄仁宇老先生的《万历十五年》,但这两本书却迥然不同。《绍兴十二年》是编年体文化历史散文,遣词用句和感染力比《万历》高明许多,对许多具体的历史文化事件、事物、现象也有作者的观点和精彩的呈现,但整体上没有形成类似《万历》的宏大历史观——这本就不是作者的目的。
(二)
有种声音,认为夏先生写文化散文比余秋雨强,我觉得有失偏颇。
《文化苦旅》首发于1992年,是一本边走边写边发的游记,其时写作条件甚苦,也无资料可寻,书成全凭秋雨老师的文化积累和人文情怀,出发点偏重于个体情绪感受,例如《风雨天一阁》、《牌坊》。1994年的《山居笔记》多了思考的重量和壮阔的历史背景,例如《一个王朝的背影》、《十万进士》、《苏东坡突围》。如果说《苦旅》是几枝沁人的新芽,那么《笔记》则是一树素艳的梨花。??
秋雨老师两本书之后的1996年,夏先生出版了《湮没的辉煌》,在风格上更与《山居笔记》类似。虽然《辉煌》是本好书,但我实在难以相信,在创作上与秋雨哥的两本作品完全没有关联。?
且说两者相似点:?
1.用散文笔法写诗样的情怀,浑雄、瑰丽、壮观、高远、娟媚、幽转等各式特点的比兴赋信手拈来。?
2.有自成体系的美观和人文理念,任何历史的碎片在那体系中都井井有条。?
3.余是搞戏剧的,夏是写小说的,散文中小故事演绎那是炉火纯青,甚有感染力。??
也许轻视、甚至鄙视余的,觉得这哥们缺乏自我批判精神,太过阳春白雪,但莫忘记他行走过的地方,严重觉得堪为大家。
(三)
绍兴十二年,即1142年,南宋已迁都杭州几年,时任皇帝赵构充满着复杂性,让人叹为观止。赵构是南宋开国皇帝,在位35年,前任和前前任分别是兄弟宋钦宗赵桓、父亲宋徽宗赵佶,兄弟和老子连同众多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在靖康年被金人俘虏,是为岳飞所言“靖康耻,犹未灭”。
赵构死后谥号曰圣神武文宪孝皇帝。他书法不错,行、草皆通,有草书长卷《洛神赋》、行书《千字文》等留世,“文”尚可说得过去,但“圣神武”却是相当扯淡了。
赵构在中华洋洋洒洒的帝王史上,远远算不得最昏庸的,但确实最少廉寡耻和隐忍的。他的父亲、兄弟、同事被金人掳掠当做囚奴,妻女、母亲、女戚被金人掳掠淫辱,他却力主与金议和,称其为父,逢年过节还要孝敬。父亲灵柩送还时,甚至不敢开馆验明正身,怕陷入两难,破坏苟且的生态,若干年后,后入发现棺木中只有朽木一段。
赵构心想:与金的和平协定虽然有些挂不住面子,但安享捡来的皇位才是正格,迎接二圣归来,就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口号般喊喊就好了。当年,朕贵为亲王,主动到金营为人质,那可是见识了金之兵强马壮,岳飞之流估计永远收复北方无望,打来打去,输了也落得拥兵自重,赢了更是功高震主,真把二圣接回来了,朕将奈何?岳飞这厮相当有问题,不酒、不色、不财、不赌,莫非喜欢的是权,最近连皇储居然也上书相荐了,这是你丫一个武将该操心的么?武将不可不防,这是祖训,黄袍加身是那么的容易,所以岳飞必须杀了。
(四)
北宋版《清明上河图》绘于徽宗年间,作者张择端生卒年代不详,同时这幅画也未必是一丝不苟的写实派,大有可能总体写实,掺杂印象派的笔法。但无论怎样,画中气象大抵是在神宗(在位18年)、哲宗(在位15年)、徽宗(在位25年)这个区间。
???画中锦绣盛世,然而却不是有宋一代最富强的时期。宋代最牛逼的时间大抵是在真宗末年、仁宗初年时光,也就是澶渊之盟签订后的15至20年间。其实朝廷岁入一亿五千万贯,是盛唐时鼎盛时期三千四百万贯岁入四倍还有余。
???须知宋是藏富于民的一朝,农民的地税较低乃是太祖定制,有这么多钱得益于商业发达、税种丰富。同时宋代官员工资很高,所以苏轼、欧阳修这样的官人有闲情逸致咏出名垂中国文化史的文字,远比唐代的李白、杜甫混的好。总之,举国上下、各个阶层一片欢腾祥和。仁宗时期的著名词人柳永著《望海潮》,可见一斑: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经济发展如斯,得益于十多二十年前皇帝真宗促成的《澶渊盟约》。这个条约是否有失尊严另说(这和南宋签那个称臣之约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但客观上以三十万岁币这样不足为道的数值,换来了百二十年的和平,从而经济快速发展,人民幸福生活。同时双边贸易正常化,北宋是压倒性的贸易顺差。为啥不打,大致有以下原因:??
1.辽人势盛,兵强马壮,要取得全面胜利不大可能,打了没啥意义,还劳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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