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桃氏,乔府也没甚么过年气息,好在乔婉雅还时不时叫上同辈的一起到老夫人那请安作耍,府里的阴霾也就渐渐散去,张罗着过年之事。乔兆常见平妻死了,元配又病着,便想着从祖宅那将一两个妾室接过来,被老夫人给呵斥了,说是乔府不待来路不正的妾室,指不定是从哪个窑子里出来的。乔兆常只好作罢。
大老爷乔兆源未能归家,但乔安温、乔安惇都从州学赶了回来。他们早在州城便听闻了乔婉清得封县主一事,为此州学还特地令他们带回一方洮砚,恭贺闵宁县主。那洮砚色泽深绿,有水波纹状,石质细腻,表面润泽,是难得一见的好砚,颇为名贵。乔婉清暗叹,却也命冰灯收入私库,待到乔安温生辰时,便以此为礼。
除夕夜。乔府一大家子围坐在前厅,人人穿着喜庆新衣,面前摆着糕点瓜果,其乐融融地说着话,如若可以忘却彼此之间的嫌隙,倒真像是和睦紧密的一家了。宗政南灏受邀一道前来,如今正坐在乔兆远左侧,融融笑意,与乔安温等人笑谈。
临近子时,乔府内的丁男都跑到前院去,燃起了爆竹;而闺女们则是打起了红布帘,将红布帘交予身边的婢女婆子,挂到各房门前。传说紫微星已收服年兽,虽则年兽不再肆虐人间,但百姓对年兽的恐惧仍然还在,燃爆竹、打红布帘,都是为了吓退年兽,并请紫微星下凡,护佑平安。
“有道是,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这守夜虽然辛苦,但有个好兆头,总是值得的。”乔兆远感叹着与乔兆流说道。
乔兆流看看站在红灯笼底下的宗政南灏,灯火照亮他的侧颜,变得有些朦胧起来。乔兆流收回目光,瞧着前院围着爆竹跳着的乔安宇,这才道:“希望今年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乔兆远听得这话,隐隐感觉出什么来,看向乔兆流,却见他并无异样。对于这个三弟,他也是不了解的。三弟从小自己的主意便多,不习四书五经,偏爱行走经商,生性倔,走南闯北,父亲也拦不住,索性让他去了,但因为自己公务繁忙,对三弟的了解也少,至今也只知道他做了生意,发了财,甚至不知他究竟经营些什么。思及此,他便有些愧疚,讷讷开口道:“对,平安喜乐。”
宗政南灏喝了些许酒,却未醉,双目迷离地瞧着乔婉清。她今日穿着银红鸭绒温襦,挽着邻家女的双平髻,终于显露出了符合她年纪的娇憨来。他总是不自觉地瞧她,总是觉得她怎么瞧都好看。他觉得她很熟悉,亲切地令人不自觉想靠近,虽然她的眼神有时颇为冷厉,像个炸毛的小猫咪,而且常常郁闷得莫名其妙。他轻轻笑了,却被旁立的乔婉嫆听得分明。
乔婉嫆双颊酡红,方才喝了些果酒的她,望着宗政南灏,心底小鹿乱撞,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公子笑些甚么?不如说予小女听听。”
宗政南灏知乔婉清与乔婉嫆不和,收起笑颜,只淡淡回了句:“喜庆便笑。”
乔婉嫆并非傻子,怎可能未瞧见宗政南灏的目光直在乔婉清身上逡巡,然她还是未甘心,偷偷往宗政南灏身边挪了一小步,高声喊道:“三妹,今日你可真真好看。”
乔婉清正与冰灯说着年后招管事之事,此时听得乔婉嫆一声高喊,皱了皱眉,都除夕了,乔婉嫆还想做些甚么。她按捺住不耐,回头看去,却见乔婉嫆与宗政南灏同站在红灯笼下,再见乔婉嫆酡颜,便霎时明白了。
乔婉嫆是在故意炫耀些什么?莫不是知晓他是知州长子又见着他与自己有些熟识,便动了心思?看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仍旧是一样虚荣且自以为是。且不说他怎么着也与自己无关,就算他是自己的友人,她该不会以为攀上了个知州之子,便有了与县主炫耀的资本吧?
乔婉嫆实在想得简单,就自己的身家,就算真的嫁与某位知州长子,也绝不会是正室。乔婉清前世掌控宫廷杀伐,看出乔婉嫆的心思也就冷冷一笑,对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不愿多做理会:“多谢二姐。陛下赏赐,自是不同。只是太多了,穿不过来,只得挑件简单点的穿上了。”
言下之意竟是乔婉嫆没见过世面了。乔婉嫆气得发抖,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乔婉清的脸,偏生此时宗政南灏忍不住轻笑,乔婉嫆越发委屈了,楚楚可怜地望向他,眼眸含雾。
宗政南灏突觉气氛不妙,再一斟酌,右脚往外,朝着乔婉嫆相反的方向偷偷远离了,将元明抓到了他与乔婉嫆之间。奈何乔婉清不再瞧他,他也无法,只幽怨地瞧了一眼乔婉嫆,发誓自己再也不要与她站在一起了。
远在黎州百里之外的风月楼,一名身着单薄青衫的小厮端着酒水,穿过喧嚣哄闹的大厅,一瘸一拐地往楼上去了,期间还不断避让着左拥右抱的享乐爷们。
而风月楼二楼,一名身着短打服的糙汉子,捏着血迹斑斑的麻绳鞭子,目露精光,紧紧盯着大厅中的其他小厮的一举一动。
瓶子完全没有想到,那帮人将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后竟然是让他们到了青楼来。心如死灰的他本以为是要让他们做小倌儿,但却没想到是让他们做了青楼的小厮,日日看着这大厅中的玉体横陈、淫/乱奢靡,夜晚便是遭受一顿毒打之后被扔到马厩里睡去。
他想逃,但这帮人竟像是无孔不入。前几日有个少年惹了厨房走水,欲趁乱逃走,却被抓了回来,当着旁人的面被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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