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想说什么,但是爸爸制止了她。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千块钱给我:“够么?”
我数了数,诧异道:“怎么这么多!老爸你们单位又发福利了?”
“省着点花吧,以后别大手大脚的。”他平时同我说话总是十分没好气,如今倒是慈祥得很。
“老爸你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去歇歇吧。”我迟来的孝心发作,看他脸色十分不好,忍不住埋怨,“妈,你为啥不看着叫他少喝点?”
老妈连忙答应着,扶着老爸进去了。
我又倚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只是在为什么事发愁,并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也就不担心了。毕竟是他们成年人的世界,我没必要跟着瞎掺和,何况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转眼到了约架那日,我在后腰别了两个□□,带着棒球棍,一放学便带着马金强招来的人去了公园的后山。我平时对兄弟们都不薄,他们都很愿意帮我,所以一下子来了二十多口子人,那个九哥只带了不到十个人,见我们这阵仗,明显愣住了。
我拿着棒球棍在手心一下一下敲着,笑道:“怎么着,打不打?现在认怂,跪地叫个爷爷我就放了你们!”
九哥脸上的刀疤都涨红了,嚎道:“怕你啊!老子一个打你们五个!”
话,不能说太满。尤其后来我看到九哥被五个人摁着打,只觉得很好笑。这一天的战果斐然,我觉得其中一个小子一定被我一棍子下去撸得轻微脑震荡了。
“行了,咱们撤吧!”我看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吹了个呼哨叫大家收工。
“天哥,一会儿去撸串么!再不撸串天冷了。”小弟们大概是打饿了,着急要奖励。
“明儿吧,你看都几点了,我还得回去呢。”主要是我想到今天老爸不加班,回去晚了他又要念叨。
九哥挣扎着骂道:“孙齐天你个龟孙,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傻逼!”我抡圆了棒球棍给了他脑袋补了一下,看他像个破袋子一样倒了下去。
我和小弟们撇下那群在地上嗷嗷□□的人,各自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我就看到老爸的房间门半开着,灯也亮着,心里不由一咯噔,完了,这回被捉个现行,我开门的声音又这么大,少不得主动去说一声比较好。
我磨磨蹭蹭推开门:“爸,我回来了!”
眼前的景象让我以为自己在做一个噩梦!
我的父亲拿着皮带吊在暖气管上,脸色青紫,四肢绵软地垂着,像是没有生命力的藤蔓,又像是一个失去了支架的傀儡!他的舌头和眼珠暴突出来,口水长长地流了一胸口,把他的名牌衬衫湿漉漉地黏在胸口上。
☆、混混(六)
“爸!爸!”我叫的那么大声,以至于嗓子都喊劈了,我费尽力气将他从皮带中解脱出来,同他一起倒在地上。“手机手机,”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我的手机来,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它。我给母亲打电话,第一遍没有人接,打第二遍的时候她已经关机了,我只好打电话给救护中心。
我泣不成声地说完了我家的地址,疯了一样嚎啕道:“求你们快点来!求你们了!我爸快不行了!求你们了!”
丢下电话我又爬回父亲身边,恐惧像是冰冷的水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拼命地去焐热父亲的手,可是他的手像是冰块一样冷,我突然觉得,我并不是什么天哥,不是什么老大,我只是一个16岁的蠢货,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他,哪怕他骂我,打我,我也要他陪着我。
“爸!别走!爸,我错了!我以后都改了!求你了!别丢下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每天都会按时回家的!”我这样不断重复着认错,跪在他身边磕头,好像这样,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可是他不会了。
父亲是自杀的,他生前是财务处的主任,死的时候正赶上最近纪检委来查的节骨眼儿,所以大家都说他是因为贪污所以才畏罪自杀的,本是口说无凭的事情,但是我之前大手大脚花钱惯了,他们的话便仿佛从中得到了某种印证。
我那时才知道,曲明月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下级,而且因为作风正派又是正牌大学生,很快被提了上来顶了父亲的缺。
心里有些苦涩,我是曾允诺说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但是没想到,付出的会是我父亲的生命。
父亲死去的那天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有人说她去深圳了,也有人说,她去了香港,总之是在南边。我想我能理解她为何消失,一个贪污犯的老公,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她何必留下受苦呢?
父亲在遗书里给我留下了一笔钱,还有两套房子,说足矣支撑我到大学毕业。
可是,我这样子,就算真的考上了大学,谁来替我高兴?谁来同我庆祝呢?我浑浑噩噩的,时常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噩梦,等我多睡几觉,也就醒了。父亲火化后,叔叔和姑姑都来看过我,但是我把他们拒之门外,我并不想任何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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