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启国一边推开书房的门一边说:“那你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广阳呢。”
莫锦玉点了点头。她原本想问些什么,然而最终决定先冷静一下,等天亮了再说。于是她佯装笑意,对莫启国挥了挥手,说道:“晚安。”
目送莫启国走进屋、关上门、熄了灯,她又坐回到秋千上。整个空间都陷入到令人恐慌的寂静中。透过葡萄树的层层翠叶,她依稀只能看见几缕星辉。在这个黑得让人窒息的园子里,她缓缓闭上眼眸,眼泪瞬间倾斜而出。
她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的悲恸,只愿独自舔拭。
当盛夏的阳光从密密麻麻的枝叶投射过来,只留下一些大小不一的光斑在地面上。天空就算蓝得再洁净,在新蝉嘶声裂肺的叫声中都不会给人任何惬意的快感。莫锦玉正是被这蝉声闹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坐在石凳上,趴在石桌上整整睡了一夜。
莫启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她肩上轻轻一拍,问道:“这么早就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莫锦玉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每每看着这日出日落,就会想起跟你姐夫刚认识的那段日子,我们手牵着手在西襄城里漫步。然而现在,却是恍若隔世。”
莫启国淡淡地说:“看着你们的婚姻,我都快不相信爱情了。”
莫锦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那俊秀的面孔上波澜不兴,根本看不出一丝情绪,这样的莫启国令她感到陌生。也许,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莫启国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莽撞的孩子了。她轻叹一口气,说道:“启国,你长大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莫启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只是扯开嘴角一笑,并没答话。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厢房走去一边说:“如果你遇见什么难事需要姐姐帮忙,一定要告诉我,姐姐会支持你的。”
莫启国望着莫锦玉,清晨的风捋起她纷乱的长发,阳光照出她丰满的弧度。这原本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身影,此时却显得孤独而落寞。他的心中终忍不住酸楚难当,低喃道:“你会帮我?有些事连你自己都做不到,又如何向我许下这样的承诺?”
当在安仁的最后一顿早餐将一家人聚在一起,秦兴良的神情看上去既不是遗憾也不是兴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完全如同结了一层寒冰。从天窗投进来的一缕光线刚好照在他身旁,让他看上去更显得阴鸷狠戾。
他盯着莫启国,冰冷的视线让人无法直视。当他开口说话时,那声音更是冷沉骇人:“昨天晚上大家都在晚宴上,你跑哪里去了?”
莫启国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内心也如同被万千银针刺扎着。许多难言的愤怒,在他的五脏六腑终翻涌着,但他只能选择沉默。
见他没有答话,秦兴良的眼里窜出两道火焰,更可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莫启国,我在问你话呢!”
莫启国仰起脸来,毫不惧怕地看着他:“我跟几个在安仁认识的朋友,昨天晚上一起吃了顿饭。”
莫锦玉坐在一旁,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秦兴良挥手便将桌上的青花茶盏推落到地上。瓷杯破裂的声响让莫锦玉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几名军士押解了四名身穿青衫蓝裤的青年男子进来。莫锦玉一眼就看出这四个人是达邑青年会的小头目。她皱了皱眉,意识到事情也许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你是跟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吃饭吧?”秦兴良沉声道。
莫启国硬着头皮说:“跟谁吃饭是我自己的事情。”
莫锦玉唇线紧闭,黑眸紧盯着莫启国,想给他一些暗语。莫启国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秦兴良点燃一支烟,那些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冷峻沉闷的面庞上,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这无疑让莫锦玉更加忐忑不安。
“启国,跟姐夫好好说话。”莫锦玉终于忍不住在旁边打起圆场。
莫启国转过头来看着她,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的态度有不好吗?”
莫启国的目光很冷,冷得全然失去了一个未满二十岁的男子的朝气。莫锦玉的心已经从原本的位置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低叹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知道,这四个人是达邑青年会的,是大夏匪军的地下组织。”
“我知道他们是青年会的。”莫启国淡定地答道。
莫锦玉浑身一僵,连脸部也凝固在了一个极其怪异的瞬间。
“青年会就一定是地下组织么?这好比昨夜夏二爷从城厢专程回来赶咱姐夫的临行晚宴,就一定是来拜别老友的么?”莫启国不急不慢地说出这番话,眸光里带着些许幽暗不明。
秦兴良怔了怔,一瞬间有些仓皇,表情顿时显得不自在起来:“我跟夏二哥只见是有些误会,你跟地下组织私自来往难道也是误会么?”
说话间,莫启国已从腰间掏出了佩枪,指着面前那四位被缚着的、有些慌乱的男子对秦兴良说:“如果你断定他们是地下组织,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们。如果你冤枉了好人,问财、问汇二位将军跑到广阳找我索命,姐夫你帮我担待着!”
看到眼前这阵仗,莫锦玉心里像生了刺一般。她虽然已经猜到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极大的隐情,还是强忍着拦下了莫启国:“姐夫也是在担心你,怕你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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