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说辞自是事先已然商量好的,普修大半辈子,自认为不打诳语,如今当着一众朴实的村民面前,居然面不红,耳不赤的侃侃而谈,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最初认识二子,听信了寺里几个小沙弥的谣言,以为是某位世家庶子,因家中大妇所嫉,故而放逐山林,那时他对二子多有怜悯。后来二子分享了不少话本,他被话本诱惑,随着二子糊弄,竟然糊里糊涂便让他跟着下山,因缘际会成了‘普元神僧’,更没想到,这神僧的名号还居然越打越响,到如今,若非二子时不时显露出刁钻油滑的本性,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这小子乃是罗汉降世了。
去年下山的时候,这小子又偷偷拉扯着自己,把今日的说辞给对了一遍,什么叫‘老僧与二子有旧’?这不是鬼话连篇吗?甚至言语中还牵扯到了前代方丈,如此大不敬之罪,也不怕他日下阿鼻地狱?无奈二子以观音殿主持之位为要挟,普修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虽说是答应了,但现今谎话一出口,依旧不是个滋味,生怕众老不信,一说完又连忙续道:“去年,二子随师在灵泉寺里学法,老僧与他相识,很是投缘,这孩子有大机缘,此后前途不可估量,此乃众位的福气啊。”
普修这话倒是很合众老的胃口,当下一个年纪最长的村老道:“大师说的是嘞,这孩子自小机灵聪慧,心性厚道坚毅,去年又有幸得遇名师,给咱们村很涨了些脸面。不怕大师笑话,这孩子才学问三四个月时间,但若是论真本事,怕是一个秀才都比不了的。”
老家伙们在外人面前,毫不自谦地把二子夸了夸,汗水村百多年了,这还是第一个有出息的,老家伙们骄傲些,二子看来,倒也有些可爱。
普修却不这么认为,二子这个死小子尖酸刻薄,卑劣贪婪,哪里算得上厚道的?机灵是机灵,但机灵劲大都没用在正道上,看他那一手鸡爪似的字,便知他是个惫懒好逸的性子。普修心头不屑,面上却一片春风,佯装赞同地点点头。
随即又听村长李大春客气道:“大师此来,我等村民感激不尽,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普修闻言,连忙道:“李村长客气了,但有一屋遮雨,一箪食一瓢饮足以,只是我等僧众多有麻烦,还望众位施主不弃。”
众老口中连称不敢,接着便细问了普修接下来的安排,又吩咐了众和尚每日住宿饮食,这一行有七八个和尚,村子里没哪家能接待得下来的。
普修先简单说了之后两天的法会安排,又随着众老的口气,自然而然答应了晚上下榻在村长李大春家。本来,依着他最初的想法,自然是呆在二子家的,跟着二子多学习管理观音殿的本事,他日也能少些麻烦,但一想到二子这小子奸诈狡猾,气就不打一处出,便不愿呆二子家了。
李大春见普修同意待自己家,颇有些荣幸,忙吩咐了自家媳妇儿和丰富媳妇儿家去,好好收拾收拾,别到时落了脸面。
二子见状,也不勉强,便做主这几日五空和净照在了自家里食宿。因是半下午十分,众老听普修闲扯几句,便没了兴致,大都回了去,二子趁机便请普修及犊子几个往河边散散心去。家里人多眼杂,他们商量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若是发出什么动静,漏了马脚可不好,故而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细细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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