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赶路,驰行不利,如此走走停停,到距白马邬十里之地,已是乌云四合,夕光尽消。再行进数里,忽而狂风四起,呼号如哭。
无星无月,视线不明,贸然前行,若遇到贼兵,则抵挡亦难——秦施乃勒马不动,仰望天际浓云翻滚,正凝神沉思,忽闻马蹄声响,只见一匹雪马,浑身血迹,嘶鸣不已,步蹄凌乱,飞奔而过。
“爹,”赵云问道:“此地怎会有失心马?”
骑将能以通马之力,与战马交心,达到人马合一,心有灵犀之境——但若作战中若此骑将翻身落马或战死,与之通心的雪马,顿时会变得神志不清,成了“失心马”。
必是前方有恶战,骑将阵亡,才有这匹失心马的出现。秦施心存警惕,当机立断地道:“此路行不得!”
“爹!”秦岭道:“咱往南行,寻馆而入,避了这风雪之夜,再做计较。”
天下大灾,亭馆亦毁,路人少了遮风避寒之处,尤为艰苦。秦施点了点头,一声令下,马队折而向南,缓缓驰行,直至层云渐薄,月光微漏,终于望见一处亭馆。馆前或坐或卧,围着数十人,蜷身屈体,抚腹遮面,呻吟不绝。
秦施一挥手间,众人亮出兵刃,环绕马车,游目四顾,凝神戒备。
“岭儿,”秦施沉声道:“近前探视一番。”
秦岭应了一声,缓蹄策行,来到馆前,尚未敲门,只听得门上“咿呀”一声,被人推开。此时浓云消散,冷月凄光之下,只见推门之人长脸深目,弓背弯腰,是一位瘦弱异常的老者。
秦峰凝了凝神,翻身下马,朝那老者拱拱手,小心翼翼地道:“老人家,在下自冀州而来,不置可否于馆中一避寒风?”
那老者双目一翻,沙哑地问道:“去向何处?”
秦岭的目的地,自然是洛阳。洛阳雪苔虽丰,且坐拥天下最强兵势,但亦须面对各路诸侯,不时发动的强击偷袭——便在二十日之前,邺城城主袁绍振臂一呼,天下群雄相应,结成联盟军。联盟军会集于濮阳一城,不断蓄势积力,伺机强攻洛阳,平分一城雪苔。
是以此地离濮阳虽尚有数百里,但联盟军耳目已然散布四方——秦家人自也有应对之法,秦岭当即朗声道:“连夜兼程,便是要赶往濮阳,听袁公号召,与洛阳军决战!”
一言甫落,只闻馆中有人哈哈一笑,未几走出一个青袍汉子。这汉子四十岁上下,白面无须,双目精光闪闪,上上下下朝秦岭打量一番,道:“小兄弟,我乃此间馆主郑风,”他侧头瞅了瞅在远处的秦家马队,面现惊奇之色,道:“你爹爹可是秦施十八攻?”
“正是!”秦岭朝郑风躬腰施礼,道:“在下秦家二子秦岭,见过郑馆主。”
郑风爽朗一笑,道:“袁公若知你父亲前来助战,必也高兴得很!来,里面请。”言罢五指并拢,望门内一指。
秦岭拱手道谢,神色泰然,踏步入馆。只见此馆内大厅之上,燃着十数盏萤灯,发出缕缕青光。厅中四角,坐卧着五六十人人,更有战马数十匹,分立各处;东北角一个大锅盛着汤水,冒着腾腾热气,灶上却已熄了火。
“多谢郑馆主!”秦岭朝郑风深深一揖,而后朝马队一指,道:“我家的马队在此,不知可否一同随我入馆,叨扰一夜。”
“有何不可?”郑风仰面一笑,道:“快快请各位入馆,有滚烫的雪狸汤,都来尝一尝!”
秦岭闻言心喜,策马而回,将所见情形,细细报与秦施。
“此馆中尽是联盟军之人!”秦施眉头深锁,低声道:“不过无须惊惶,听我号令行事。”
秦岭在前,秦峰,赵云在中,秦施压后,护着马车,缓缓朝雪馆行近。郑风早立于馆前相侯,待到秦施下马,乃迈步上前,肃容躬身,朗声道:“秦大哥威名,如雷贯耳,今日终得一见!”
秦施笑了笑,连连拱手道:“虚名,虚名,郑馆主过奖。”
“秦兄,”郑风面覆疑色,道:“这马车之中——”
秦施挥了挥手,大声道:“岭儿,让郑馆主瞧瞧车里是什么!”
秦岭答应一声,打开车门,将秦夫人,抱着秦岩的兰儿搀扶下车,扬声道:“郑馆主!”向郑风示意车内并无有他物。郑风勾头一望,果然见车中无有藏敌,乃不住点头,道:“好,好!快请进!屋里有狸肉汤,正好给夫人驱寒。”
秦施抱拳称谢,道:“我先入馆中瞧瞧,若地方太过狭迫,那也不便打扰!”回头朝秦岭道:“岭儿,你随我来。”
秦岭应了声“是”,踏步向前。父子二人跟随郑风身后,步入馆中。
秦峰和赵云列兵馆外,全神贯注地守着马车,若馆内馆外一有异动,随时出手御敌。门口七八个伏地呻吟的人,蠕爬到秦峰马边,乞求食物,适才强敌当前,秦峰避而不战,此刻面对这些饥民,却大声怒叱,命骑兵抽剑挥拳,将他们驱散。
“大哥,”赵云右手握枪,左手按剑,皱眉道:“这馆似乎不同寻常。”
秦峰“嗯”了一声,道:“总须小心在意才是!”
赵云张目四望,天地全黑,狂风卷着冰碎,在远处咆哮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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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灾之下,木材奇缺,续火不易,幸而有一种能在冰天雪地里生存的萤火虫,捕而聚之,放入白布之中,捆绑悬挂,耀如明火。然而这种萤火虫若处于静止状态,体内萤光会消失,因此需要时不时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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