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雨滂沱。
不远处的天际悄无声息地闪现紫电,而后轰隆隆的惊雷一个接一个落下。骤雨被狂风挟持着,不由分说地砸了下来,打在山谷入口处的青翠竹叶上,劈啪作响。
“唰拉——”
一只半尺来长,通体素雅,唯独四爪留有鲜艳胭脂色的小银龙,动作敏捷地穿梭在葱郁竹林间。
随着雷声渐渐消弱,小银龙跳窜而引起竹叶抖动的窸窣声也慢慢停住了。
静谧无声地攀附在粗壮竹干上,小银龙借用竹叶巧妙地藏匿住身形,只露出半边玲珑小巧的龙角,和一动不动的藤黄竖瞳。
沈炼在等人。
数月前,正是闭关结婴的紧要关头,魔修沈炼被鱼跃龙门而化龙的雷劫劈没了肉身,元神不幸进入这条小银龙体内。
单是如此,也就罢了。不想那化龙的九重雷劫,直接将界与界之间的界壁劈开道小口子,把沈炼从修真界的白玉京扔到了隔壁植物人的彩云间。
为了重返白玉京,沈炼几乎费尽修为,好不容易穿过界壁,更倒霉催的事情发生了——他寄身的这条龙,或者说这条灵兽鲤鱼原本的灵智,不小心渗进了他元神。
作为魔修,沈炼有无数清除灵智的阴毒手段,可是所有办法都不能保证不会伤到他自己的元神。
在元神压根不能主动离开,没法夺舍的无奈之下,沈炼只好铤而走险,来偷一样东西——药修凌霜君的涤魂塔。
涤魂塔乃是三百年前,正统道修门派落霞宗的掌门,为报答凌霜君救命之恩,而主动赠予的,专门用来处理一体两魂情况的上品灵器。
借用涤魂塔把元神内灵智剔出去,顺便告别小银龙的躯壳,便是沈炼目前的打算了。
至于失去寄身之所后怎么办……
堂堂一个元婴期的魔修,再随便夺舍副修士身体不就行了?
总之,沈炼打定主意,誓死要从这条记忆只能保留七息的小银龙体内脱身。
彼时,他尚且不知道,这条原本是鲤鱼的小银龙,正是凌霜君谢山姿圈养的灵兽。
沈炼耐心地等候着,没过多久,一行队伍从泥泞山道那头转了过来。
只见这行人足有七八之数,全都不打伞,排成奇怪但颇有规律的队形,中间两人默不作声地抬着位昏迷不醒的年轻人。雨水仿佛有意识般避开了他们周身,是以冒雨赶路大半宿,竟然无人衣袍沾上湿意。
收敛住修为气息的沈炼,一眼看出这是个便于多人赶路的避雨阵,而阵眼正是打头的老人。
老人鹤发童颜,身穿落霞宗玄青色长老袍,面貌清癯,神色沉着,只是霜白眉宇间蕴藏着几分难掩的焦虑。
十日前,沈炼路过玉莲山,无意间听到落霞宗大长老首徒灵台被毁的传闻。
有道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凌霜君洞府找得焦头烂额的沈炼,悄悄附了缕神识在落霞宗内门弟子身上,而后顺理成章地探听到,束手无策的大长老准备向凌霜君求救的消息。
于是沈炼在落霞宗外潜伏两日,第三日日落时分,缀上了这行队伍的尾巴。
又是道虬结紫电闪过,落霞宗大长老在山谷入口处停住了脚步,他身后穿着内门弟子长袍的六人,随之收了步伐。
伸出布满皱纹的右手,大长老匆匆扫开石碑上得雨疯长的青苔,露出铁画银钩的草书:凌霜谷。
借着转瞬即逝的昏昏闪电,大长老看清石碑上的字迹,不由明显松了口气:“总算到了。”
擦干净手,眉目显露疲态的大长老,从腰间储物袋内取出象征身份的木制命牌,珍而重之地贴在墓碑刻着的谷字上。覆着微弱灵力的命牌甫一贴近,便自发没入石碑,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多时,瓢泼夜雨声里,凭空掺进道清脆童音:“来者何人?”
落霞宗大长老敛了敛衣襟,朝着山谷入口的方向自报家门:“玉连山落霞宗何又,为十日前劣徒灵台被毁之事,求见凌霜君。”
约莫是问大长老口中的凌霜君去了,童音过了会儿,才接着道:“凌霜君说若要救你徒弟,保他一身修为俱在,需重塑他灵台。只是此前你已耽搁不少时日,为今之计,唯有取你灵台换与他了。”
“丑话说在前头,”童音毫无停顿地继续道:“你没了灵台,修为不保,可就活不长了。”
落霞宗长老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境界困囿于金丹中期,已有数百年止步不前,眼下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就算不以命换命救徒弟,也没有太多时日了。
“命牌入谷字,生死已抛之。”落霞宗长老道,“何又心意已决,还请凌霜君施以援手。”
童音没有再接话,浓重夜色中,只能听见倾盆大雨的声音。
落霞宗的大长老何又,即使寿数将近,身姿仍旧如松挺拔。他站在石碑旁,松弛耷拉的眼皮下,稍显浑浊的眼珠直直盯着山谷入口。
坦诚而言,何又对于凌霜君是否会出手一事毫无把握。在来之前,他已听了足够多的关于白玉京仅此一位大能药修的传言。
脾气古怪,性情暴躁,救人与否全凭心情。生得一副谪仙般的相貌,身形削瘦,看似弱不禁风,却实力强横,常常半句不合就将上门求救的修士打伤,来个雪上加霜。
此外,这位凌霜君还听不得假话,听不得阿谀奉承,见不惯溜须拍马,厌烦说话吞吞吐吐,只对有话直说的修士略有好感。当然,他自己也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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