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可宣视线所及之处,能瞧见明音寺来来往往的僧人和信众,亦能瞧见袅绕盘旋而上的香火及雨下朦胧的烟云,可是寺庙之后,那座孤坟前的三个人影,却是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视线之外了。
“有一件事,我从未对旁人说起过,那场火……其实是我放的。”慧明法师闭上双目,却终于说出了他深藏在心中的许久的秘密,“自那之后,我虽然赢了比试,获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号,可是却并不快乐,即便世人对我毕生追求的剑术无上吹捧,也仍然无法抵消我心中的愧疚和不安。”
这番话委实令秋辙大为吃惊,甚至连他身后跟着的少年,也露出些微的诧异,但他仍然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因为慧明法师既然对他说出了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便是给予了他秋辙绝对的信任,他不该辜负法师,“所以……法师这才选择了出家为僧?”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些,不显得突兀。
“是的,当时的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虚名不过过眼云烟,我心中惶恐,唯有出家方能减轻我的罪恶之感。剃发为僧,日夜研习佛法,终于令我那慌乱的心获得了一份安宁。”慧明法师叹息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看向了那无字而简陋的墓碑,“可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那个孩子不会放弃,他兴许会回来报仇。”
蒙蒙的细雨从伞外飘进了他的僧袍下摆,他却动也没有动,甚至用更为平和的声音说道:“倘若有一天,那孩子果真掀起了腥风血雨,那也便是我重出江湖的时刻——由我开始的恩怨,也该由我来将其结束。”
他曾经为了一时的名声迷惑了心智,可是多年的清净修行,令他终于不再执迷于这些虚名,为了心中的正义和道义,他犯下的错误,必将由他亲自出面解决,这便是他眼下的觉悟。
“在青玉道长座下习武长大的孩子,又怎可能仅是泛泛之辈?”这也是当年在场的秋辙,心中最为在意的事情之一,“如果我知晓他的行踪也便罢了,可这些年那孩子毫无消息,不知去向,便越发令我感到不安。倘若易云朝之子果真怀恨在心,欲意报复,那么他复仇的对象,便不仅仅是当初的一两人,而是数人之多,甚至会牵涉到当时出头的所有门派。”
秋辙身后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了,不解又带些担忧地询问道:“先生,倘若此人要复仇,也会将御景山庄算在其中吗?”
“不是算在其中。”秋辙叹息一声,闭上眼睛道,“恐怕他首先不会放过的,便是我御景山庄了,毕竟当初带头逼死他父母的,便是前任庄主白连城啊。”
位于同一座小镇不同山腰上的人,十分机缘巧合地,在讲述着同一件陈年旧事,而聆听者,皆为此感到了些微的不安以及困惑。听到岑可宣对于谁是凶手的疑问,白莫寅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无论是纵火者还是下毒者,他们当然不会主动承认,可所有人,都在当场便怀疑上了同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加兰音。”
由武当弟子进一步检查了尸体和所有被火烧过的房间,最后查出的毒药药性和来源,乃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十分稀罕的毒,初步断定的所谓软筋散也被推翻,即便当下并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此毒出自何人之手,但在场的各门各派,却不约而同地将目标对准了同一个人——加兰音,而她的动机,也十分显而易见。
易云朝乃是那一次武林大会最是有望获得头筹者,她或许急功近利,暗中下毒解决了三个最为有力的对手,为自己的夫君争取最大的优势。并且,古怪而罕见的毒药,不正是神秘的加兰一族最为擅长,且为世人所忌惮的吗?
这个理由完美无缺,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其合理性,白书正对此结果三缄其口,而痛失亲人,急需正义审判的愤怒者们,更是叫嚣着要将凶手绳之于法。悲痛之人,义愤填膺之人,都失去冷静地只有一个要求,“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女!杀了她!”去祭奠不幸死去的亡灵。
群情激荡,丧失理智,当时任御景山庄庄主之位的白连城,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煽风点火,在武当掌门及青玉道长都试图暂缓此事,容后细查再谨慎处理的情况下,他甚至提议武当方面:“应大义灭亲,对妖女当场处决,以免给江湖众人落下包庇祸首之实。”
此话一说,武当山各位原先还呼吁众人冷静的道长,也开始逐渐沉默了起来,而在白连城的多番怂恿,丧亲者的愤怒追责之下,立马亲手惩治凶手,还众人以公道的舆论全然占据了上风,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易云朝知情不报,乃是其中的帮凶。
岑可宣听到这里,变得大为不解,“白……白老庄主他,为何要如此?”这件事根本与他无甚关联,他为何一再对加兰音苦苦相逼?
“因为他心虚。”白莫寅轻笑一声,竟然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轻视和不屑,“在那次的武当山,他自己就带了一个加兰族的女人,可是他不像易云朝,胆敢像所有人宣誓,反而将那个女人藏了起来,装作普通汉家女子,生怕被旁人瞧出什么蛛丝马迹。”
他的话没有说尽,可里面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岑可宣甚至从他那带笑的眼神里,仿佛看见了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说,白连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白连城的行为确实很好解释,作为众人忌惮,且擅长蛊毒的异族,当时的证据下,加兰族人自然是首先怀疑的对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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