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台台首府很大,黎泓成带着陈白沥翻墙进府,一路避开巡夜的守卫,而后到了黎泓成住的院子。
院门上一块黑檀木的匾额,上面刻着三个颇有风骨的字——“修齐院”,修身齐家,很是清雅俊秀的名字,与院子的主人一身的风度倒也合称得很。走进院子,有一方颇大的池塘,盛夏时节,池塘里植了错落有致的几支莲,有艳红的,也有纯白的,远近都能嗅到一股清香。
青石板的小径,一边是池塘,另一边却是一方林子,绿森森的一片。
黎泓成见陈白沥正看着那方林子,笑道:“此时还未开花。等到了冬天,千林凋尽,这方梅林便会开花。满园梅花,算得上是番清冷的繁华盛景。”
“莲之极暖,梅之极寒。表哥这院子,倒是颇为妙趣横生。”
黎泓成扫了一圈尚未开花的梅林,微笑着偏头看陈白沥,问道:“哦?妙趣?陛下有何高见?”
那个‘哦’字尾音上扬,颇像是挑拨心弦的一只手。
陈白沥略一思索:“极暖极寒,植于一院,像是极致的矛盾,偏生要融合在一起。可惜两者无法同时盛开。”
黎泓成似乎有些讶异,微微翘起唇角,转而看向无边的夜,墨黑的眸子印着天上的星:“可这极致的矛盾,正是最有意思的地方。矛盾因其本身的纠结,方显得格外迷人。”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平静中带着丝悠远:“好似这世间万物,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其界限之模糊,就像杂糅在一起互相渗透的一体两面,此中有彼彼中有此,犹如善恶,犹如人性。”
陈白沥看着他俊秀的半边脸,叹息:“表哥这一番话,白沥不知该接什么,终归是不愿半懂装懂。”
黎泓成轻笑一下,温柔地看着她:“陛下一如清风明月般坦荡。”
他停了一会儿,又道:“待到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落,陛下不若来瞧瞧这院中的梅雪争春。彼时,还请陛下赏脸。”
陈白沥道:“表哥之邀,哪有不应之理。”
两人沿着青石板的小径往里走,万籁俱寂,唯有几只夏蝉发出规律的虫鸣。
黎泓成所住的屋子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挂了几幅字画,约莫是他自己所作,寥寥几笔,勾绘了气势磅礴的山河大川。
黎泓成点亮一盏烛灯,转头见陈白沥端详着那些字画,问道:“夜已深,陛下不困么?”
陈白沥闻言,转过身,沉默一下,终于尴尬问黎泓成:“……这是你的屋子,我该睡哪?”
黎泓成叹口气,声音却带着丝笑意:“唉,臣就勉为其难地,把床铺让给陛下吧。”
陈白沥抿了抿唇角,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睡哪?”
“方,臣已经睡饱。陛下不必担忧。”
“唔……”
“无论是将臣看做臣子,还是看做哥哥,陛下似乎都有充分的理由,唔,凤占鹊巢。”
“凤占鹊巢?”陈白沥轻笑一下,这才说道:“那白沥便谢过表哥了。”
其实能睡得时间并不多,陈白沥不过歇息了一个时辰,便差不多要天亮了,为了能混进早晨送菜入宫给御膳房的队伍,陈白沥很早就起床向黎泓成道别,而后翻出黎府直奔回皇宫。
清晨宫里人少,陈白沥偷偷摸摸回到自己的云坤宫后,便一脑袋栽在自己床上了——在黎泓成的床榻上,根本睡不着好吗……
一碰到枕头,她便迅速陷入了梦乡,一晚上的折腾,她已经很疲乏了。
而还没睡多久,宫女娇滴滴的声音便飘进了陈白沥的耳朵。陈白沥懊恼地拿枕头捂住耳朵,很有种掩耳盗铃的意味。
“还请陛下起床,教授经典的师父已经在东殿候着了。”
宫女又重复了一遍。
陈白沥真的很想下令,今日她不要上课了,让那些师父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但初来皇宫,虽所有人都没有说,但陈白沥知道,上至六部台台首,下至宫中侍卫宫女,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评价她呢,她无论如何,都该尽力给别人留下好印象。
第二日的课就不去上,这可不是一个好王该做的事。多高的位子,多重的担子。
陈白沥只得压下心中的起床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而后乖乖起床上课。
体术、术法、经典、理学四门课中,经典是最枯燥的,陈白沥看着白胡子的老人家给自己讲解各种典理,眼皮子直打架,好在老人家上了年纪眼花,没有看出陈白沥神游天外。
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经典课,陈白沥打算趁着中午休息,去渊玉宫找兰秋声。
渊玉宫本是供历代女王的男妃所住的宫殿,因陈白沥还不能纳妃,所以就空置着。
其实就纳妃这件事来说,陈白沥是有点惶恐的。在秦府时,三个夫人几个小姐就能组成一台大戏。那等往后,她有了后宫三千佳丽,得面对多少台大戏啊,每天看着自己的妃子在眼前跳大戏,更要考虑晚上宠幸哪一个……额,想想就觉得……心累。
兰秋声被安排在渊玉宫的西殿,南殿东殿分别住着南扶桑和林朝歌。
陈白沥被一群侍卫宫女跟着,进到渊玉宫里。彼时南扶桑和林朝歌坐在中庭水榭,姐弟两人正悠闲地聊天看书。见陈白沥进来,两人便起身行了礼。
林朝歌问道:“白姐……陛下,您怎么来了?”
陈白沥看着他,说道:“你便同从前一般称呼我吧。”
林朝歌迟疑一会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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