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明黄衣衫之人怔在原地。他垂眸思索片刻,苦笑说道:“因为我一直认为,这些堪称‘神迹’的东西发生在你身上,是理所应当。”
阮霰目光里流露出些微疑惑:“为什么理所当然?”
“直觉吧。”风吹起他乌黑的发,这人平视远方,缓慢回答,“从初遇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晓你与众不同。”
说完这话,他陷入回忆之中,开始絮絮叨叨讲起与阮霰共同度过的少年时光,渐渐的,又说到他们同镜云生的相遇。
阮霰听了一会儿,打断他的话,“你打算在这里守几日?”边说,阮霰边收起墓碑前余下的酒,与歪倒在地的酒杯。
明黄衣衫之人思绪一顿,隔了片刻才道出一句“不知道”。
“还有报仇的念头吗?”阮霰又问。
“当然。”
“那报完仇之后呢?”
“……不知道。”
答案并非意料之外,阮霰不轻不重叹息一声,拍了拍身旁人肩膀,起身告辞。
天光渐盛,阮霰逆光而去,眉眼被勾勒得格外深刻,他垂眸瞥向手里的酒壶酒杯,面上浮现出复杂神情。
以前的谢天明,可不会一声不吭任他收走残酒。
*
歇夜城城南有家酒馆,名为“何必求神仙”。此乃一家十二时辰不打烊的酒馆,日夜迎来送往。
夜色渐淡、晨光初现时分,正是一天里为数不多的清闲时间之一,最后几个客人跌跌撞撞从酒馆离开,店小二擦干净所有桌子,刚打算坐下打个盹儿,便见一个人逆光跨过门槛,径直走到靠西一侧的角落坐下。
“一壶花雕,二两酱牛r_ou_,再来几碟下酒小菜。”来者手提骨刀,红衣如火,半垂的眼眸幽蓝微亮,说话时唇角轻勾,语调微沉,带着几分诡谲笑意。
盹儿打不成了,店小二面色极差,撇着唇不高不低道了声“好”,方巾往肩头一搭,转身通知厨房备菜,谁知这一来一回的功夫,酒馆东边临窗的座位竟也坐上了人。
“伙计,上五坛烧刀子,再来四盘花生米!”
“你们这有面条吗?有的话,来五碗牛r_ou_面!”
“没牛r_ou_面,素面也行!”
新来的客人们一身劲装短打,做江湖人打扮,其中一个脸上还有数条伤疤,看上去凶悍无比。他们大马金刀坐着,刀剑长·枪摆在一旁,嗓门又大又粗,看上去很不好惹。
店小二被这副架势给慑住,忙不迭点头道好,说咱们这儿什么都有牛r_ou_面不成问题,葱花和香菜是否要多加些?
“有就多放!”刀疤脸挥手说道,满脸不耐烦,“多加辣椒和油!”
西侧y-in影里的红衣人见此情形,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在笑你爷爷我?”刀疤脸当即板起脸,怒目大喝,眼见着就要抽刀起身生事,他的同行人连忙把他扯住。
“这个人一身煞气,不好惹不好惹!”
“这当头可别乱惹事,咱们有要紧的事要做,耽误了可不好。”
“别忘了春山刀正打算毁掉四把圣器,我们吃完立刻赶路,同族人汇合,定要阻止此事!”
这几人纷纷压低声音劝说刀疤脸不要在这节骨眼上惹是生非,但说着说着,话题渐渐转去了其他地方:
“娘西皮的,他算老几,毁自己家的圣器也就算了,凭什么牵扯上我们其他三家?”
“要我说,昨日那一战,就不该正大光明打过去……”
西侧的红衣人顺便听了一耳,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神情。店小二将他的酒菜端上桌,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花雕,饮了一口后,轻轻□□手心里的一块玉石。
“都听见了吧,临渊大人。”他弹指使出一道绝音术,慢条斯理对玉石说道。
临渊的声音从玉石上传出,语气甚为平淡:“真巧,在半刻钟前,你师父将他准备摧毁圣器的打算告诉了我。”这玉石上附有一丝他的神魂,被雾非欢随身带着,只要有心,便可听见看见雾非欢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
“传闻有误,阮霰手里可没有四件圣器。”雾非欢将玉石放到桌上,指尖轻轻一拨,玉石开始快速转动。
那头的人没有接话,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才沉声道:“他怀疑我了。”
“哦?”雾非欢眉梢一挑,幽幽笑起来,“不愧是他。”
“不过无所谓了……我还以为这一次,和他能够井水不犯河水。”临渊亦笑起来,语气意味深长。
雾非欢又是一声上扬的“哦”。
临渊没解释,只淡淡道:“来春山吧,这一次,你我联手。”
“阮霰是我的,他只能被我杀。”雾非欢亦不多问,伸舌舔过嘴唇,低声笑道。
“好。”临渊道,“阮霰交给你,原箫寒我来对付。至于其他人——春山这边,很快就没有其他人了。”
*
春山山巅宫殿。
前殿俨然被阮霰和原箫寒用作了寝殿,玉石铺就的冰冷地板覆上绒毯,可供小憩的榻被换成拔步床,柜子、镜子等一应俱全。原箫寒因为某些事甚为在意屏风,于是摆在此间的乃是以檀木镂雕而成,以浅淡颜色的丝绸为屏,灯烛一照,便可勾勒出绰绰之影。
阮霰出去找了一趟谢天明,回来时衣角沾染露水,袖间还藏着几分花香,原箫寒将人抱在,脸埋在腰侧,深深嗅闻。
“唔,都说了什么?”他半垂着眼,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嗓音听上去微哑低沉。
阮霰随意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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