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是积雪覆盖的地界,马蹄子陷在雪里怎么也跑不起来。林卿砚索性弃了马,运气踏雪而行。速度虽快,只是极耗内力,待一路奔波至汴梁城下之时,他已面色铁青,一身华服沾灰带尘,倒像是忍饥挨冻数日的落魄公子。
汴梁的繁华尤胜金陵,楼堂馆所间多了一份沉敛质朴,不似唐国的西都,一切的热闹都像是浮于表面,朝不虑夕。
今日是腊月廿九,小除夕。街市的摊子早早便收拾了,家家户户关起门来将冬日的严寒挡在门外。寻了间客栈,林卿砚匆匆换了身布衣行头,脚不点地地出了门。年关还得当值,官舍门前的守兵得了钱财,乐得开了话匣子。江南国的郑王爷来了汴梁多日,却未得陛下召见,从未入宫面圣,整日都呆在馆驿之——除却前几日,相爷来邀郑王在城游玩了半日。
原来是这宋国皇帝有意刁难,连累姐夫在馆驿苦等多日。林卿砚释然一笑——是自己多虑了。他谢过当值的守兵,转身离去,脚步自在了不少。他一面信步,一面暗笑建隆帝赵匡胤也不过是个爱赌气、好面子之人,称不上甚么明君。为难两国使臣于宋并无裨益,这威风耍得委实早了些。
冬日昼短、已近黄昏,街巷人迹渐疏,富贵人家早早地掌了灯,明黄色的烛光沿着窗格幽幽地透将出来。漫步而行,不经意间途经一处建筑一新的宅院,仰头望去,这府门前的匾额还未挂上。视线拂过,转而看向前路,募地,他的太阳穴一跳,觉出些不寻常的意味——这座府邸像极了江南官宦之家的宅院,在汴京城显得别树一帜、格格不入。
汴梁的官戚之家喜好江南风情,在庭院仿建一二也是有的,却鲜见将整座府邸修得如此地道,一砖一瓦尽展水乡形韵的。
他心生疑窦,驻足而观。
这处府苑尚未竣工,然除夕将至,大门紧闭,筑屋的工匠已然休沐,举目望去,不见半个人影。
林卿砚正自猜疑,耳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像是一支干枯的细枝埋在雪,断裂的瞬间发出一声脆响。他假装未觉,饶有兴致地沿着院墙赏景,途经路口的一树白霜,他身形一闪,立遁无踪。
“为何鬼鬼祟祟?”下一刻,他拍上墙角后缊袍男人的肩膀。
郑宾知道林仁肇之子武功不凡,心下倒也不惧,直着腰杆转过身来,铁青着脸,目露不屑。
“是你?”林卿砚认得他,芊儿大婚之日,在张府的后院。
他稍一度量,道:“是郑王让你在此的?”
郑宾只拿眼忿忿地瞪着林卿砚,闭口不言。
瞧见他这副神情,林卿砚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既然这人是姐夫的心腹,他索性自报身份:“在下姓林,名卿砚,是郑王的妻弟。此番来汴梁是受家姐之托,前来照应姐夫,还劳足下代为引见。”
郑宾终是气不过这个卖国求荣的黄口小儿,从牙缝里恨恨地骂道:“花言巧语!”
林卿砚自问并未得罪这位姐夫麾下的武人,为何得他如此敌视?这其间有甚么误会?此人叫甚么来着?兵……是了,郑宾。他受郑王之命夺取同心珏,也无须瞒他。林卿砚四下打量,遂低声道:“同心珏一事有新的进展,在下在金陵久候郑王不归,这才特地赶来此地,便为着相告此事。”
那人的眉头一皱,别过脸去,却是有些动摇了。
“郑王不知道要被宋国皇帝困在官舍到几时,同心珏一事十万火急,在下是定要面见王爷禀告此事的!”林卿砚趁热打铁,“若郑兄不肯行个方便,在下只得待夜深人静之时再潜入馆驿,若惊动了宋国的守卫,届时解释不清,岂不丢了我大唐的颜面?”
郑宾思忖片刻,警惕地回道:“需待我回去禀告王爷,若王爷肯召见……”
“朝凰客栈玄字号房。”林卿砚懒怠赘言,转身离去的瞬间淡然道:“今夜子时正一刻,若仍无个准信,在下也只能一闯宋国官舍了。”
小子狂妄!郑宾恨得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看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压下怒火,转身往官舍的方向而去……
纵是晚饭时分,客店的生意也不复往日。小二一边卖力地擦着柜台后光亮的陶器,一面打着招呼:“客官回来了。”
“嗯。”林卿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正要迈上台阶,倏地念及了甚么,脚下一顿,转而向店小二走去。他将肘支在柜台上,冲里面道:
“小二哥,我这刚刚到城里逛了一圈,看见一座宅院修得很是别致,怪秀气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我们这儿的房子。我瞧着那府门前还没挂上牌子,莫不是给甚么外族的官爷住的?”
“客官说的是西大街上的那处官院子罢?”店小二停下上的活计,转过身来笑道,“倒称不上是外族的住处,听说江南的房子都长那模样。那地方可大有来头,是皇上亲自下令督造的,至于赏给哪位大官,小的却是不知。”
“圣旨敕造?”林卿砚心下打鼓,面上只作好奇之色,“如此说来,皇上是要将这房子赏赐给江南的大官?江南国的人?”
“客官,这外头传言纷纷,也没个准头。有人说,皇上曾为这处宅子题了一幅字,写着甚么‘孤掌难鸣,双木成荫’……是想将那地方赐给江南国来投诚的大官。”
“双木……”男子袖的拳头猛地攥紧,心底一直以来的不安在那一刻得到了揭示——为甚么建隆皇帝硬要将姐夫留在汴京?为甚么郑宾见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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