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风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子祁和薛绍白都彼此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就如肃风所言,他们剩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了,局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我现在开始后悔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当初将他带来这里的理由是为了保护他,结果现在却要亲手把他送上战场。这对沈子祁来说不是一个决断,而是要把他的心剖开。
“你知道我必须去。”
薛绍白是一个战士,从他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时候他就知道恐惧于事无补,所以无论局面有多糟糕,他的选择永远是去面对而不是逃避。这次当然也一样。
“这里的战场和你以前面对的都不一样。”
“我知道。”薛绍白走到沈子祁的面前,轻轻蹲下身,然后抚着他的下巴将他的面孔抬起来:“我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能为你做什么。”
我用勇气面对任何危险,唯独惶恐的是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足以为你挡开一切风雨。
“我一直希望你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但是解开了封印,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对我来说最好的归宿是你的身边。”所以为你舍弃的过去,不要也罢。
“傻子。”
沈子祁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薛绍白的脖颈,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前:“我以魂契主的身份与你约定,我的凤凰之火会为你燃烧到最后一刻。”
这样的约定,等于是将自己的生死交到了薛绍白的手中,这是比海誓山盟更动人的告白。
然而就在他们两人紧紧相拥之时,沈子祁将一片金色的羽毛悄然藏在了薛绍白的发间。那羽毛转眼化作一片金光消散在他的黑发之间,而薛绍白对此一无所知……
解开薛绍白身上的封印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而且在凤城的结界之内,魔族之力是受到压制的,所以沈子祁和肃风不得不暂时将他安置在不周山以南的一片大泽之中,那大泽中央有一座荒岛,荒无人烟,与世隔绝,最适合用来当做薛绍白的训练场,更重要的是不会惊动到长老院。
薛绍白是天生的纯种魔物,而且他的魔性甚至比沈子祁先前所遇到的任何一个魔物都强。沈子祁在他十岁那年就已经见识过他惊人的力量,这也正是这么多年他始终小心翼翼守在薛绍白身边寸步不离的原因之一。
“解开封印之后,你会看到自己真正的样子,希望你不会被自己吓到。”肃风这调侃的话刚说完就被沈子祁不满地瞪了一眼。
其实薛绍白连战场上那些血肉模糊四肢腐烂的丧尸都不怕,难道还能被自己吓到?况且沈子祁也说过,魔族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狰狞,他们只是不同于神族或者人族的另外一个种族罢了。就像这个世界有黄种人白种人和黑人一样。
“解开封印之后我该如何控制自己不伤害你们?”
薛绍白对于自己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上一次在t城发生的事会不会重演。那一次他虽然意识模糊,但仍能够隐约地回忆起当时的一些片段,他的利齿是如何咬开沈子祁的血肉,他是如何贪婪地渴望着对方的身体,那种涌动的**让所有的理智都灰飞烟灭,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
他无惧于死,只怕释放了那种黑暗力量之后会亲手伤害自己最深爱的人。
“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你永远不会变成嗜血的怪物。”
沈子祁将手轻轻按在薛绍白的肩上:“绍白,我们是一体的。”
薛绍白闻言,心上不由微微一颤,他握住沈子祁的那只手,在他手背上郑重地落下一个吻。这时站在一旁的肃风忍不住撇开了脸,心里暗自哀叹,看来他那个可怜弟弟这下子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在正午之前,肃风就已经在孤岛周围布下了结界,而沈子祁则是带着薛绍白来到岛上的一片空旷的谷地开启法阵。
薛绍白在军队服役这么多年,本以为什么千奇百怪之事都见识过了,但他先前的那些经历与这两天的所见所闻相比,实在是太小巫见大巫。他望着谷地中央那个堪比麦田怪圈一样的巨**阵,它让一件原本看上去十分疯狂的事突然之间变得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神圣意味。
“绍白,你要记住,魔的身份本身是无罪的。重要的是你赋予了这个身份什么。”
你赋予它善,那么它就是高贵的,你赋予了它恶,那么它才是丑陋的。
那海上的云雾散开,正午温暖的阳光从云层之后洒落下来,山谷里灰色的阴影渐渐退去,天地之间的颜色骤然之间变得鲜亮起来。
被开启的法阵在日光之下缓缓转动,澎湃的灵气从法阵中心朝着四面八法奔涌。薛绍白从山岗上一步步朝着阵心的位置走去,流金一般的阳光落在他那肌理线条分明的身体上,仿佛每一寸的肌肤上都澎湃着无尽旺盛的生命力。
巨大的黑翼在他的背后展开,紫色的魔纹从他的额头向外延伸,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瞳孔里倒映着的猩红色的天地,他感觉到身体里像是有一只被关押太久的野兽在嘶吼和咆哮,来自远古的力量在他的血液里呼啸着,像是要将他的身体撑开。
“绍白!”
沈子祁听到那法阵中传来的吼声,差点忍不住想要冲进阵去,但是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薛绍白回不了头。
黑色的影子从阵心的方向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原本平静无风的峡谷里忽然之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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