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冷冷道:“你觉得现下就能回去了?”
沈墨白从桌上拈起一粒珍珠,凝视着道:“将军方才说,这东西一颗就抵平常人家一月之费。这些都是我的,回常州,该是足够了。”
罗靖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伸手一扫,珍珠滚落一地,怒声道:“我说了,不准你走!”
沈墨白把目光又移回他脸上:“那将军想让我留下做什么?”他只是不通世事,却不是呆傻,这会儿争论起来,罗靖竟然不是他对手,气急败坏之下扭头走到门口,高声道:“碧泉,碧泉!”
碧泉其实一直在附近徘徊,闻声连忙过来。罗靖沉声道:“取锁来,把屋门锁上!每天三餐由你送来,不得怠慢。若是人走了,我拿你是问!”
碧泉应了一声,转身去取锁。沈墨白难以置信地瞪着罗靖:“将军这是做什么?不觉太过荒谬么?”罗靖从前也关过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现下会故伎重施!从前关他还算事出有因,现在又算是什么?
罗靖沉着脸不答。沈墨白稍稍提高了声音:“将军!”
罗靖猛然回头瞪着他,咬牙一字字道:“你既已自己回来,就休想再离开!”
沈墨白也瞪着他:“我不是将军的家奴!”
碧泉拿着锁奔回来,罗靖亲自拿过来将屋门锁住,在门外冷冷道:“我没当你是我的家奴,但你若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将钥匙收进怀中,气冲冲转头便走。碧泉看一眼房门,跟着也去了。
沈墨白耳听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一时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伫立良久,他慢慢弯下腰去,将地上珍珠一粒粒拾起。珍珠有百颗之多,散落得到处都是,他却极有耐心地逐颗拾起,放入原本的锦囊之中,又将锦囊摆在桌上。做完了这些,天色已经要黑了。院子里传来碧泉的脚步声,片刻之后,窗上的几根窗棂被折断,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碧泉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样取出,从窗洞里塞进来。沈墨白走过去,见是四菜一汤:白斩鸡、红烧鱼、萝卜丝、炸豆腐、雪菜汤,外加一碗上好白米饭,热腾腾的冒着气。他将两个素菜和汤接了过来,道:“这两个菜,麻烦拿回去吧。”
碧泉皱眉道:“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个菜都是沈墨白平日里喜欢吃的,罗靖特地吩咐做来给他。
沈墨白将素菜和饭摆到桌上,淡淡道:“从今往后,不必再送荤菜给我。”
碧泉更觉不对:“先生总要说个因由。”
沈墨白凝视着桌上的菜,缓缓道:“从今而后,我要修行,茹素断荤,是修行之人首要。请转告将军,如若方便,为我送几本佛经来即可。”
言和
时近新年,街上热闹了许多,尤其是那些摊贩,摆出许多花炮灯笼,红通通到处都是,看起来好不喜庆。各家都在准备着过年,采买年货,更换桃符,不少人家都用红漆重油了大门,新鲜醒目。时常再有几声爆竹响,更增热闹。
相比之下,新任城卫将军府便冷清得多。尽管府里添了几个下人,宫里又格外赏了丰厚的年礼,门口桃符灯笼也重新换过,外面看起来倒也是个过年的样子,然而这些日子,无论是谁都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惹着了府里的主子,哪里还有点辞旧迎新的喜庆呢?
天色向晚,罗靖从城卫营里出来,顺着街道慢慢往回走。城卫营离他的宅院很远,他却不愿骑马。这些日子,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一进家门,整个院子都是黑云压顶,就连碧烟碧泉都是噤若寒蝉,教他更不愿回去。街道上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吆喝叫卖的声音,让他又想起与那个人同游的一夜,不自觉地走到摊子前面,等他明白过来,几份点心已经包好揣在他怀里了。点心都是素的:云片糕、枣泥酥、炸圆子——自从那天起,那个人果然断了荤,在小小的屋子里诵起经来。他去看过,但只看见一个侧影,安静地坐着,只有嘴唇微微开合,专心致志,连他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
想起这些,罗靖心中更加烦躁,瞥见旁边一个小酒馆,抬脚便走了进去。小二看他衣着,知道是有钱客人,连忙笑脸相迎,摆上酒菜。罗靖对菜倒没什么胃口,只倒了酒喝了起来。军中不许饮酒,他从前的副将饷银也不甚高,还要养着碧烟,虽不是捉襟见肘,却也只是逢年过节才喝几杯,故而他酒量不大,这般的酒入愁肠,格外易醉,喝了半坛,已觉头目昏沉,脚下轻飘。好在他尚能自控,勉强结了酒钱,踉跄着走了回来。
天色已经尽黑,大门虚掩着,显是碧烟碧泉还在等门。罗靖远远看见,忽然心里一阵烦躁,鬼使神差般竟转了后门。后门关着,他便攀墙而入,落地蹑手蹑脚,倒不像是自家的宅子,反像是做贼一般了。
这宅子里虽然如今多了几个下人,仍然有大半屋子是空的,此时下人都已歇息,更是黑洞洞一片,只有一处窗子隐隐透着亮。罗靖方才翻墙太猛,又被夜风一吹,酒意上头,醉得歪歪倒倒昏昏沉沉,脚下却仿佛自有意识一般,径直就奔了这亮处而去。
屋中一灯如豆,传出轻轻的语声,听在罗靖耳中完全不知念了些什么,只觉声音悦耳,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推门,却推在一把大锁上。罗靖眯着眼睛看了看,随手一扭,竟生生将锁钮拽了下来,推门便闯了进去。门发出一声大响,惊得屋里的人从桌前跳了起来,惊讶地看着他。罗靖醉眼朦胧地看见那两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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