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香闻言,下意识的先侧头望身后的沈破浪。沈破浪扬眉,手暗中在他腰后轻推了推,随即牵起安宁便紧随三七旁边坐下。
萧香心里暗恼,众目睽睽下又不好再次拒绝花老爷子的好意,只得坐下,低眉顺眼不吭不声,气息安静得近乎无形,让原本满腔欢喜想跟他说说话讨个亲热的花老爷子也好不苦恼,只问了身体情况后便再也无话可说了,最终还是决定先吃早饭,以后再找时间聊聊。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热闹,花四这对新人是大家一致关注的对象,各类话题围绕其开,倒是一派和乐融融。
吃得差不多时,佣人过来收拾桌上狼藉,摆上果盘茶水。安宁眼明手快的迅速抓了一串荔枝,低头便要剥。萧香皱眉低斥一声,他迟疑着不甘不愿的把东西放回桌上,垂头丧气。
花老爷子笑得慈眉善目,温和道:“吃几颗没事的,都是冰镇过的,爽口。”
“不是。他……”
萧香话还没说完,十一突然起身,鼓腿彭牙方凳被他蹬倒在地上,沉闷一声响,让原来轻言笑语的人刹时像电影卡带般,僵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三七迅速跟着起身,朝众人道声歉,略显仓促的把十一拉出门外。
萧香瞥了一眼花老爷子,见他微怔的望着精雕细刻的扇形花窗,面上沉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他人也因此而尴尬了,幸好花四灵活风趣,三言两语又把气氛带动了起来。
但,只两句话功夫,三七又急急跑了回来,凑近花老爷子耳边低语几句,花老爷子那雨后初霁的脸色又开始阴晴不定了,沉默了片刻便拍拍萧香的手,示意他随他到室外。
两人站在廊下,望着蹲在池边玩水的十一。花老爷子温言叹道:“萧香,你去跟十一住几天吧,有空你跟他聊聊天,问问他想些什么需要些什么。我老了,跟那小子总说不到一处,他也不听我的话,鲁莽又不懂事,真教人担心。不过幸好他喜欢你,所以,我也请你帮个忙,说服他出岛上学。”
“您是他爷爷,这种事……”萧香顿住,笑了笑道:“我是个外人,不好参和您的家事。不过,上学这事我倒是可以问问他,我也希望他能去上学。”
“你啊,其实……”花老爷子婉叹,欲言又止。
萧香立即道:“花爷爷,您看这气温已经开始升高了,您还是回屋里坐吧。”
花老爷子深思的望着他,转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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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朋友们交待一番后,萧香和沈破浪便到十一的住处去了。安宁本闹着也想跟去,但宁珂一拿蛇兄花雷来吓唬他,他便老老实实的再也不吭声了。
沈破浪之前还怀疑十一一个人是怎么把萧香弄过去的,真过去住了才知道,十一有辆车,模样类似甲壳虫但又比它小,改装过的,外表漆成一簇簇橄榄绿叶,要是听在林子里,不细心看压根就不会发现这是辆车,伪装得非常完美。那天傍晚他藏藏掖掖的在主屋附近转悠,碰巧见老医生从萧香房里出来,也没多想,扭门进去就直接把人扛走了。后院少人住,再加上婚礼要忙的事多,佣人也少在那儿走动,所以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他占上了。
萧香一直觉得这事特别丢脸,在沈破浪问十一的时候他总想插话岔开,那别扭脸红的神色让三七大感兴趣,故意夸张的说起在他昏睡时十一和花雷都对他干了些什么,果见他整个僵住,脸色变了又变,有些气急败坏的走开了。
三七个性很坏。萧香后知后觉的想。
中午阳光猛烈,十一和三七各吃完半个冰西瓜后便到地下室睡觉了——两人的生活习性极古怪,三楼大半透明玻璃构造的居室只在晚上才用,因为白天光线太强,即使拉上两层厚重窗帘还是让十一睡不着,所以白天要休息总会到四面封闭的黑暗阴凉的地下室,那儿同时也是花雷的窝。
一年四季,萧香最忌夏秋两季,他怕热,一到这季节便全身松软的什么也不想做,随时都想在舒服凉爽的地方躺着,发呆也好,看书也好,静静等热气消逝。
此时,二楼里间悄无声息,沈破浪坐在长型书桌前随意翻书,萧香无所事事的躺在木床上盯着高挑的屋顶花呆。那屋顶跟四面墙壁及地板一样,都是矿物颜料混合水泥抹上的,不是很平整,且似乎又被酸性物质特意腐蚀过,呈现不规则的风化纹或水纹,整个看上去像是天然的岩洞,跟他惯住的精致房子天差地别,但也不觉的粗陋,反倒很新奇,许是十一和三七弄的。
沈破浪突然轻笑了几声,转头兴味盎然道:“看不出来这俩小子还挺诗情画意的,居然有莎士比亚的全套诗集,还有彭斯的抒情诗、徐志摩的……真不少。”
萧香惊讶了一刹,哑然。
“而且旁边还有批注。”沈破浪继续道,“不过似乎只有一处,其他页码倒是干净得很。听说小时候韩姨曾教三七读书习字,也许这些书集是韩姨给他的,看起来也是有些年头了。”
“才多久啊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萧香翻身趴着,阖上眼帘。
“岛上的生活乏善可陈,随随便便一聊就把小半辈子的事都交待了。”沈破浪走过去,合上书拍拍他的面颊,“想出去转转么?十一说直往前走有一片礁石,水很凉,深度只齐膝,水里有漂亮的卵石,石缝里长出大颗的野水仙,很漂亮。”
“热。我不想动。”萧香有气无力的样子,“太阳下山了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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