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翼珪脸色丕变,见任臻翻手拔刀是真想杀他的架势,立即俯身跪好,深深磕下头去:“皇上圣明!我不过识时务为俊杰,欲报效明君耳!”
任臻收刀回鞘,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半大孩子——若资料属实的话他还不到十四岁……这个年时代如他这样年纪的孩子都在做啥他不得而知,想来也并不会行此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好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踯躅半晌,最终俯身搭住什翼珪的手肘,一扶而起,“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朕罢。”
时大燕更始元年十一月,尚书令韩延叛乱,伏杀右将军段随于金华殿,更欲围攻燕主慕容冲,为大将慕容永所诛,其亲随数百人皆被连坐清洗,史称“乙酉兵变”。
注1:鲜卑有三大豪门,慕容,宇文与段氏。三家先后称雄辽东,后相互通婚融为一族,入主中原后,慕容氏得以独大,然其余二姓亦不容小觑。
注2:慕容垂发妻大段妃,在前燕时被慕容暐的皇后可足浑氏下狱害死,慕容垂因此叛逃,投奔苻坚。后又甚念亡妻,移情娶了自己的小姨子小段妃,更为宠爱。
注3:羊献容为晋惠帝继后,于西晋八王之乱中颠沛流离五废六立,后前赵末帝刘曜攻入洛阳,掳其为妃,春风一度后问曰:“朕比司马子何如?”羊献容答曰:“臣妾自陛下起,始知真男人。” 刘曜龙心大悦,复立其为后,羊后却也因此留得千秋骂名。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慕容冲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了鲜卑军中的派系之争,便是段随所部咸有怨怼,奈何已被分兵调驻外城,失了天时地利,兼之群龙无首,见慕容冲毫不留情地处置了“祸首”韩延,又为段随举行国葬,备极哀荣,只得罢了。慕容冲遂以慕容永为上将军,复其尚书令位,取消鲜卑军中左右将军编制,统一权柄,此后数月又逐渐调兵遣将连消带打,自此将军权牢牢地集中控制在慕容氏手中,终其一朝不变——此乃后话了。
任臻终于迁进了屡遭兵锋的金华殿,虽已然修葺一新不见血光,但步入那片森然宫阙,他依旧感到了一丝沉重。这座未央宫中最威严堂皇的主殿,自汉以来,历代立长安为都的帝王皆以此为寝,处理国政、杀伐决断——它的前任主人苻坚,便再次整整住了二十年。
任臻知道自己这该是生平第一次踏进此处——在他曾经生活的那个年代,莫说这金华殿,就连整座煌煌未央都已归于尘土空留遗迹——然而,他却能不用人带,轻车熟路地穿堂过室,来到主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层幔华丽的巨型龙床,通体以东海神木雕制,晕出一浪柔光。他侧身坐在床沿,伸手抚过那柔滑精美的丝缎,脑海深处传来似有还无的回响。
“天王,王猛丞相为何总容不下我们姐弟?我不想天王为难,实在不成就请陛下逐我们出宫吧!”少年在龙床上哀哀凄凄地攀住男人雄壮的臂膀,一张雌雄莫辩的精致面孔上似满是忧惧。男人戴通天冠,身着兖龙袍,那时还是那样志得意满英武不凡,他爱不释手地抚着少年的脸,起茧的指腹反复摸索他柔若花瓣的双唇:“景略是股肱良臣,但也管不到朕的宫闱内事,莫怕,有朕护着你。”另一个与其有着相似面孔的绝色少女亦凑过来,柔软的身躯如蛇一般缠绕攀附,她吐气如兰媚眼如丝:“我们姐弟俩在宫中自可仰仗天王,但各位兄长叔伯在宫外却步步凶险为人看轻,天王答应过我等,会封家兄爵位,可是忘记了不成?”男人抓住她的一双柔荑放到唇边一吻:“朕一诺千金,清河放心便是。”少女媚笑地送上自己的朱唇,一指轻点少年的头,半喘半嗔:“冲弟,还不快谢过天王?”少年低头垂目,伸手剥去了身上仅余的衣袍,在一帐春光下掩去了满心伤痕……
“皇上~”内侍见慕容冲在暗昧天光下独坐,也不命掌灯,便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今夜庆功大宴吉时将至,尚书令恭请皇上摆驾长乐殿。”
任臻豁然回神,心中余颤不已——方才情境如梦如幻却巨细无靡,仿佛他曾经亲临!他猜的出这是十多年前慕容冲与其姐共侍苻坚的场面,可为什么他会记得?!他的灵魂分明已是换了新人,为什么此刻故地重游,竟会唤醒这本不属于他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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